第17章(1 / 1)

陈裴枝没话找话,一个劲地对顾泽涛笑,怪瘆人的,但梅清文说了要对他后爹有礼貌。听在陈裴枝耳朵里就是时刻保持微笑,不过他跟青春期的小孩一样,管他什么笑,苦笑,大笑,傻笑,怎么膈应怎么来,让顾泽涛挑不出什么刺但看在心里就不痛快。

“别在楼梯口杵着了,你妈妈在餐厅等你吃饭。”

“是。”陈裴枝笑容加深,眼角挤出两道浅浅的褶子,扶着栏杆下楼。

他心想我妈喊我吃饭没喊你是吧,你个老小子在这装什么装,我亲爹都不管我,要你管我,要不是爷真饿了,还就在这楼梯口杵着了,有本事你拿棍子把我撵下去呀。

梅清文听到楼上动静,放下手机,朝楼上望去,陈裴枝两手插兜,扬了扬下巴,就当打招呼了。

梅清文皱眉,挑刺儿道:“你身上穿的是什么?”

陈裴枝低头一看,黑色卫衣上印着两个单词“Fuck Off”,后背还有一个巨大的白色X标。

他抿唇忍笑,眨着漂亮的大眼睛道:“妈,你最近英文学得不错啊,Off White的盗版都能认出来。”

“你顾叔叔刚回来,你穿这身吃饭合适吗?”

“成,您别说了,我上去换。”一件衣服膈应两个人,陈裴枝美滋滋地回房间换了件运动帽衫下楼,灰裤子有点长,他懒得卷边,跷着二郎腿,等着保姆上菜。

没过几分钟餐桌上摆满港式早点,鲍鱼烧卖和黄金糕看上去油腻腻的,不如老街高中生手里拎着的鸡蛋灌饼。

陈裴枝拿筷子戳双皮奶,搅拌成豆腐脑的样子,配合红枣糕吃,一口下去,连呼吸都带着甜,他白眼快翻上天,瞅见对面梅清文用你再敢造次我就关你禁闭的表情,忙眼珠子一转,低头喝完一杯红茶,咂咂嘴,陈裴枝啃了口红枣糕,算了,将就吃吧,明儿到了英国只有烤煳的薯饼和能把牙崩掉的吐司了。

梅清文夹了个水晶虾饺,筷子还没放下,她的秘书小张匆匆跑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梅清文眉头慢慢蹙起,看了眼窗外,指尖轻敲桌面,吩咐秘书退下。

“怎么了?”顾泽涛放下平板,屏幕上的股市红绿线交织,像极了老城区推着板车叫卖的五仁月饼,咬一口,红绿丝难吃到能让人扶着树干连喝两瓶矿泉水。

陈裴枝盯着屏幕想笑,还没偷偷笑一下,忽听梅清文道:“昨晚隔壁赵家的小老婆吃药死了。”

顾泽涛眉头紧皱,双手交叠,一副要开董事会的架势,“在我们家赌场死的?”

梅清文点头,瞥了眼陈裴枝,没打算掩瞒,道:“那女人发疯嗑药不是一天两天了,赵总最近送去小儿子去英国读研估计也是因为这。”

顾泽涛握住陶瓷杯把手,举杯致意道:“也是,他们家不能再出现一个疯子了。”

陈裴枝听不懂,懒得管,反正他的作用是陪有钱人逛画展,去庙里看和尚耍猴,再不然就去赌场亮个相,收两张打算入股的老总名片,交给梅清文。

陈裴枝低头数着枣糕上的芝麻,到第三十四粒芝麻的时候,梅清文给他夹了个红糖核桃包,让他补脑。

“到了伦敦,赵家小儿子要是去赌场,你找几个小姐好好伺候,他们家瞒着他妈妈去世这事,千万别说漏嘴。”

陈裴枝把核桃包串在筷子上,红糖夹心流的一手都是,好像刚才在出租车里吐的黑血。

他擦了下手,道:“赵野亲妈死了,你让我瞒着他,做这么没良心的事儿你不怕我遭天谴啊?”

“你把于慈法师开过光的黄金法器带着。”

“不要,太丑了。”陈裴枝心里冷笑,爷胸口挂着十字架呢,那什么黄金圣斗士法器跟我这洋货对冲,您老人家想让我死得更早是吧。

梅清文一记眼刀扫过来,陈裴枝蹲地上系鞋带,头顶的声音幽幽地传过来:“陈裴枝,你今天你在家好好反省,哪都不准去。”

陈裴枝比了个“OK”的手势,他现在头重脚轻,高烧不止,在家躺一天比拉到赌场吸二手烟强太多。

陈裴枝对着白雪公主拖鞋上的红色蝴蝶结轻轻拽了下,就当系好蝴蝶结。这是他在家里系鞋带的方式,一般来说低头系鞋带可以避开梅清文百分之九十的眼神谩骂,什么瞪眼皱眉,他看不见就当不存在。

片刻,他扶着桌沿起身,对上顾泽涛嫌恶的眼神,完了,忘了这老小子出差回来了。没躲开他的眼神射杀,陈裴枝把卫衣帽子往头顶一扣,转身上楼,身后响起顾泽涛声音:“这孩子今儿又怎么了?”

陈裴枝脚步一顿,在心里骂,靠,你爷爷家的户口本的,顾大爷,我是你生的吗,你丫就“孩子孩子”的叫,我妈都没这么叫过我,你凭什么叫,不准叫。

骂完,陈裴枝喉结轻微动了下,趴在栏杆边,笑道:“顾叔叔,我不是你孩子吗,你孩子今儿青春期,每月总有几天青春期,您老人家多担待。”

他麻溜地说完,费劲巴拉的爬楼梯,这破旋转楼梯又窄又陡,爬回房间,膝盖打颤,陈裴枝歪歪斜斜倒在床上,被子也没盖,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周围暖洋洋的,许景贤放大的脸出现在面前,陈裴枝眼睫毛轻轻颤动,还没说话,鼻血“哗”地流出。

“别喂我那老骗子药,我要吃正儿八经市人民医院开的药。”陈裴枝抓着许景贤的手,不准他走。

“我喂过你了。”许景贤晃了晃手里的布洛芬,道:“你为什么不信任陈老医生?”

“你和陈志怎么认识的?”两个人同时开口,陈裴枝声音沙哑,许景贤一手擦着他鼻血,一手捏着他后颈,迫使他仰头。

“算了,咱到伦敦再说吧,还剩半小时要去机场了。”

陈裴枝欲言又止,挣脱开他的怀抱,拿起桌前自己那本已经变成蓝色的护照,揣进口袋,去浴室把自己捯饬干净。

他揉着后脑勺,正要对着镜子骂自己几句,怎么突然睡得这么死,浪费了在国内最后一晚上,浴室外响起敲门声,许景贤的声音隔着磨砂玻璃门传来。

“少爷,该走了,司机在楼下等您。”

呵,这小子突然换敬语还挺不习惯,陈裴枝打开门,六七个黑衣保镖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为首蓄着大胡子的保镖道:“少爷,请吧。”

他大爷的,这么多人围着他,是怕他逃跑还是怎的。

陈裴枝挑眉看向许景贤,许景贤垂手侍立,说了同样的话:“少爷,请吧。”

“好。”陈裴枝冲他展颜一笑,拎起椅背上羽绒服,下楼,离家。

老城区风景依旧,上学的高中生手里的鸡蛋灌饼看起来真的好香,陈裴枝收回视线,头歪在一侧,闭眼装睡。

海关,飞机,跑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陈裴枝心心念念的鸡蛋灌饼最后变成咬一口,掉一地碎渣的可颂。

他把可颂揣进许景贤怀里,望了一圈保镖,总算数清了人数,七个人,比第一次押他去伦敦,多了一个人。

多了许景贤。

陈裴枝对着登机牌苦笑。

头顶响起广播声,十四小时后,云海翻涌,飞机停在希思罗机场,陈裴枝穿好羽绒服,走出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