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从来都没骗过你。”

除了你和孟家的关系。段寻麟在心里补充了后半句。

他不后悔大费周章把祝青柃弄进孟家，没有祝青柃，孟家就真的完蛋了，有了祝青柃，以后孟家就是祝青柃的，也就是他的。多两全其美的好事啊。

祝青柃闷闷嗯了一声，眼泪全淌到段寻麟心口去。

段寻麟从口袋里掏出被他摸得晶亮的金绿宝石发夹，别到祝青柃衣领上，指尖轻蹭过他雪白光滑的脸庞，说：“我们以后都不吵架了，好不好？不要再把蜻蜓发夹丢下了。”

祝青柃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乱糟糟的，一心只有姐姐，听着段寻麟不合时宜地提起旧事，他越发心乱如麻，不说话，只在段寻麟怀里乱蹭。

毛茸茸的头发擦在黑衬衫上沙沙作响，段寻麟没有因为听不到答案生气，相反，他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他垂着眼，唇角微微勾起。

后来祝青柃不动了，两人也都默契地沉默着。祝青柃闻着段寻麟身上清淡的沐浴露香味，也第一次开始思考段寻麟对他说的爱。在他看来，段寻麟对他的不是爱，只是占有欲，掌控欲，以及从玩弄他来获得快感。

如果是这样，真的有必要做到为了他的姐姐祝福儿做到这种地步吗？

还没等他想明白，有人叫了一声段先生。

他立即从段寻麟身上弹起来，跟着施施然起身的段寻麟走到门口，他有些害怕，所以躲在段寻麟身后，只拿一双朦胧氤氲的美眸看人。

医生看呆了，下一秒很快被段寻麟锋利的眸光惊回神，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先说坏消息，患者祝福儿的情况在持续恶化，本来不至于到这个程度，我了解到的情况是她这两年来都是自己打工给自己治病，过度劳累加快了她的恶化程度。我们目前的治疗手段依旧只能尽可能地延长她的寿命。好消息是，国外近期研发出了好几种治疗白血病新药，但都还没进入临床试验阶段，听说效果好，但风险大。国内目前也有三百万的一针的好药，这个副作用小，还能缓解她的疼痛，但也一针难求，打下去第一针，就要接着打才有效果，有时候第一个月有，下个月就不一定有了。”

哪有什么好消息。

听在祝青柃耳朵里，每个都是噩耗。

“国外新药不考虑，要三百万一针的好药。”

段寻麟直接开口道，“我可以出双倍的价格，只要有药，我就要。”

心如死灰的祝青柃眼睛蓦地亮了，他看着段寻麟，想从段寻麟脸上看到多一点表情，比如心疼钱，比如犹豫，可都没有，只有钢铁般的坚毅。

他缓缓抬起手，拉住段寻麟的衣角，不确定地开口叫：“段寻麟……”

他还不起这么多钱，一辈子也还不完。他明明不想接受谁的施舍，可是祝福儿的情况他都听到了，他的倔骨几乎瞬间土崩瓦解，只剩下被钱压弯的脊梁，腿也软得不行，他只想跪在地上磕头问苍天为什么要这么对祝福儿，也想给段寻麟磕头，谢谢他还愿意救祝福儿。

段寻麟没回头看他，伸手握住了他仍在细微颤抖的手，跟医生继续交谈。

祝青柃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整个人都完全混乱了，只有一件事他很确定，他恨段寻麟是真的，离不开段寻麟也是真的。段寻麟却能轻轻松松将他丢掉，另寻他欢。以前是段寻麟抓着他不放，现在完全翻转，是他需要段寻麟，他得牢牢抓着段寻麟，为了钱……为了姐姐。

祝福儿又被换到了上面的VIP病房，明亮的阳光洒进白得吓人的房间，照得昏睡的祝福儿手指上的绒毛清晰摇曳，看着也有几分生机。

她床边没有人，从前巴不得离段寻麟十万八千里的弟弟像跟屁虫，紧跟在段寻麟身后，给段寻麟端茶倒水，殷勤得厉害。

段寻麟见不得他这么卑躬屈膝，不让他做。不做了，他也不走，形如枯木一般立在他身边。

等段寻麟叫他上床睡觉，他也很识趣乖顺地钻进段寻麟怀里，灯一关，段寻麟能听见祝青柃紧张的心跳声，在愈演愈烈的节奏下，祝青柃湿润的唇慌张地吻上了他，轻声问：“你要吗？”

段寻麟手掌之下就是随着主人呼吸颤动的蜻蜓，他看不到，也能伸手描出那美妙的图案。他捧着祝青柃的脸颊，温柔地跟他接吻，祝青柃热得厉害，可段寻麟不说话，也迟迟没有下一步。

他的手慢慢往下，还没碰到，他就听到段寻麟的声音：“祝青柃，你把自己当什么？把我当什么？”

“你不要？”

祝青柃毫不在乎段寻麟口中的自尊自爱，他伸手紧紧抱住段寻麟，借着月光直视段寻麟，小心翼翼地问，“我哪里做的不好？以前是我错了，我以后会乖的，真的，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绝对不会再跟你对着干了。你不要生气，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从前生了多少气，怎么也驯不乖的人，现在就这么美丽温顺地躺在他怀里，楚楚可怜地求他。

可他没有一点快感，只有无尽的心酸痛楚。他宁愿祝青柃为了孟将行跟他横眉冷对，也不需要他自轻自贱到这一步，如果不是他出现，是其他人出手愿意帮助他，祝青柃没有任何回报的东西，是不是也会爬到别人床上，用这副美样求别人/甘？

“我怎么不要？”

段寻麟的温柔转瞬被暴戾恣睢取代，如野兽一样的气息扑面而来，祝青柃被吓得一抖，耳边传来段寻麟缠绵的声音，“你这么漂亮，要甘/死才/爽。”

第60章

从前是该逃跑，现在祝青柃只想钻进段寻麟怀抱里，再让他抱紧些。他的心脏早就不为自己而跳了，从他进入东棉，到蓝毗那去，那颗心就只是为了姐姐活着跳动。

他的感觉不重要，前途未来也不重要，只要姐姐活着，只要段寻麟能让祝福儿活着，他的心也可以给他，要笑就笑，要爱就爱，可以是任何形状。

到了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祝福儿危在旦夕，他荒废了多少时间，做了多少蠢事，早点听段寻麟话就好了，早点爱他就好了。

段寻麟泄恨似地捏着他的脸狂亲，一只手描着祝青柃的蜻蜓纹身，指甲深深地嵌进去，捏紧了那段骨。

祝青柃呼吸不畅，却还是迎着段寻麟的亲吻，他不知道自己脸上究竟是汗还是泪水，咸涩的味道让他口干舌燥，他渴望地、讨好地望着段寻麟，山根的红痣被淹在一汪清泉中，勾得人直往里陷，无法自拔。

“除了我，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这样的话。”

段寻麟忍住被吊起的欲望，轻轻吻去了祝青柃眼角的泪，捧着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听清自己的话，“爱也一样，那是我的东西。它只是生来长在你的心里，可那就是我的。明白了吗？”

“我不明白……”

祝青柃麻木空洞地看着他，“我给你你为什么不要？你不想要……是有别人了吗？”

段寻麟从祝青柃身上也看到了十三岁的自己，因为太感同身受，他不知不觉中流下一滴泪，滚烫地烙进祝青柃皮肤里，烧得祝青柃疼痛难忍，眼泪越来越多，低声呜咽着，揪着段寻麟的衣服，泪眼婆娑，“我没办法了段寻麟……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二十一岁好手好脚却找不到工作，我不明白为什么爸妈健在要让我姐姐拖着病体打工赚钱给自己治病，我不明白……我只是想回家，想跟家人待在一起，我不求荣华富贵，不要出人头地，我只是想要一个家……”

“答案你不想听，不是吗？”

段寻麟不忍心看祝青柃难过的面容，他低头埋进祝青柃的颈窝，贴着那跳动的脉搏，他才能保持镇静，“有我在，你要什么都会有。我不会不要你，我要你的爱，要你的一切，要你跟我……都有家。”

“真的……还会再有家吗？”祝青柃喃喃自语。

段寻麟抬起头，亲了亲祝青柃的唇，肯定地回复：“会有的。我们的家，会有的。”

听到想听的话，祝青柃也折腾累了。他点着头，贴在段寻麟肩头上，昏昏沉沉睡去。

睡着了他也知道要抱紧段寻麟的大腿，一旦感觉到手里一空，他就会突然惊醒，确认段寻麟还在身侧，才会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