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次叫他的名字，都有种喜欢到连叫名字都珍视留恋，“对自己好点吧。我怎么挣扎，是我的选择。”

孟家岌岌可危，他不想看孟将行从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变成为柴米油盐奔波的普罗大众，更怕孟将行变得跟段寻麟一样，经历变故就变了本性，那真的很可怕。

“可……”

“回去吧。如果你还想下次见我，就拿着你的钱回去吧。”

祝青柃残酷地注视着他，驱赶他。

孟将行立在原地盯着祝青柃发了会儿呆，看着人消失在楼道拐角处，才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祝青柃放慢脚步，听着孟将行渐行渐远的声响，他停了下来，头抵着墙壁颓废地靠着，闭眼叹了口气，瘦削的身影薄薄得像一层纸，几乎要融进墙壁里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能力承担姐姐的医药费，但他就是不愿意接受施舍，不愿意向段寻麟低头，他有自己的固执。

段寻麟没有限制祝福儿的就医，就好像他从没来过，跟他如影随形的黑影似乎全都隐匿进了黑暗之中，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孟家的人来见他，他甚至怀疑段寻麟只是他做的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去到热带国家蓝毗那，逃亡路上遇到一条通体黑色的毒蛇，被缠住咬了脖颈，毒液致幻，让他浑浑噩噩病了一年多。

“我不是。”他很想让自己冷静，让自己从容不迫，可他颤抖的尾音还是暴露了他的不确定。

孟将行的爸妈不知道喝了什么迷魂汤，一个劲给祝青柃洗脑，说他就是他们的儿子，说回了孟家，他吃穿不愁，连祝福儿的病，他们也会帮忙医治。

祝福儿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给祝青柃找一个新的家，所以她像在东棉逃命那时一样，激动地对祝青柃说：“姐的话你也不信吗？你真的是祝家抱养的，不是亲生的！你消失这么多年，他们没有问过一句，现在也不跟我们联系，你以为他们是为什么？他们不要我们了啊……”眼泪漫过祝福儿深陷的眼眶，她哭得越发凄凉，“我要死了，你也是个假儿子，他们现在有新儿子了，当然不需要我们这些累赘了，青柃，不要……”

“你骗我，我知道你在骗我。”

祝青柃强装镇定，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在东棉的时候是因为你想让我活命，所以骗我，现在你想我以后能过富贵生活，所以也骗我，姐，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不要再骗我了，我求你了，求你了……”

孟家人这时趁火浇油，继续哄骗祝青柃：“你看，我们没有说谎，你姐姐也说了，再说了，孟家大少爷以后要继承家业的，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你”

祝青柃脑袋疼得快要爆炸，他赤红着眼瞪向孟家人，怒喝道：“滚！这里不欢迎你们，滚，滚！”

他把孟家的人全轰了出去，在门口看见了被关在门外不能跟他见面的孟将行，他忽然紧紧抓住孟将行妈妈的手，神情冷肃：“孟家只有一个少爷，请好好照顾孟将行，不要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

“如果不是你……”

孟妈翻起眼睛看祝青柃，难以隐藏的愤恨清晰地扎进祝青柃眼睛里，她没说后半句话，但祝青柃已经被那些话千刀万剐，凌迟百遍。

对不起哽在喉咙里，他没有再看孟将行。他再也不会看孟将行了，无论是眼睛，还是心。

到此为止吧。

他们已经在爱这架断桥上摇晃太久，他得让路，还孟将行光明的前途。

工作依旧没着落，他不敢再催祝福儿联系家里问户口的事，他宁愿相信他爸妈是被段寻麟胁威胁不敢联系，也不愿意相信祝福儿口中的真相。

真假颠倒，混淆不清在他这里已经是常态，再乱些，再乱些吧，全都无所谓了。

刚还完黄家暮的钱，又借了二十多万，一个月不到，又快见底了。祝青柃在走廊上犹豫许久，还是拨通了黄家暮的电话。

电话接通，却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祝青柃？你是来还钱的吗？”

“叔叔？我，我现在……”

他脸皮薄得很，骇人的红迅速渗出他的皮肤，看着像被蒸熟了。话还没说完，手机那边又传来黄家暮的声音

“把手机还给我！我已经二十一岁了，凭什么不能自由支使我的压岁钱？！还我手机，还我！”

“那你怎么能从你妈妈账户上转钱出来？！你的压岁钱这些年早被你挥霍光了，你这是偷！谁教你的！你也知道你是二十几岁的人，怎么还做这样无法无天的事！老子赚的钱就不是钱？他姐姐生病，那他祝青柃好手好脚不会自己去赚钱给他姐姐治病？他就来骗你的钱！就你侠肝义胆，就你讲义气！”

“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讲！放开我！让我跟祝青柃说，你放开我放开我！”

祝青柃没开免提，那边的父子的争吵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像是被无限放大，寥寥无几的路人走过，因为祝青柃漂亮的侧颜，总有人偏头去看，平时没什么，现在却像刀子一样剜在祝青柃身上，他不停地吞咽了好几口唾沫，说：“钱我会还的，叔叔。我以后也不会再跟黄家暮借钱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那边都没听完他的道歉，就挂了电话。祝青柃再忍不住，抱着头蜷缩在角落，哭声在他身体里震耳欲聋，眼泪只默默流。

在祝青柃看不见的角落，一只脚迈进光明，几乎瞬间，又缩了回去。

祝青柃哭够了，擦掉眼泪，起身往医生办公室去，想要跟医院赊账，只要有一件事开了好头，之后的事也会顺利，工作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他还没走几步，跟祝福儿一个病房的病友急急忙忙跑了出来，大声叫道：“诶！你去哪啊！快去叫医生！你姐姐休克了！”

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况，祝青柃瞬间大脑宕机，往前跑几步，又后退，想确认姐姐情况，又想听建议往前跑去叫医生，他像个智力发育不全的傻子，在原地笨拙来回，令人啼笑皆非。

就在他快僵在原地疯掉时，几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他红彤彤的视野中，穿着白大褂鱼贯而入的医生跟他擦身而过，都是曾经在vip病房专门为祝福儿治疗的顶级医生。

一个高大漆黑的身影从墙上的黑影剥离出来，慢慢延伸到他的面前，停住不动。

祝青柃觉得自己真要疯了，他见到他竟然不想逃了，甚至伸手抱住了他，在这团令人恐惧的黑中毫无顾忌的哭出了声。

不等对方再说什么，祝青柃抱住几次置他于死地却又确实是救命稻草的人，连吻也毫不吝啬地献出：“我错了段寻麟，我错了，我选爱，段寻麟，我选爱，我求你……救救我姐姐，救救我……”

段寻麟抱紧死死贴在自己身上的人，抬手耐心地擦掉祝青柃脸上流不尽的泪水，轻轻吻上祝青柃着急献出的红唇，缓慢开口道：“我不着急你的答案。我不会放弃你姐姐，也不会放弃你。别哭了柃柃。我在呢。”

第59章

祝青柃需要时间接受他的爱，他也需要时间去学会祝青柃需要的爱，可时不待人，祝青柃退无可退了。

看到手足无措向自己求爱的祝青柃，段寻麟没有像从前一样痛快，这中间夹杂了快要被病魔击败的祝福儿，他早就不生祝青柃的气了，只要祝青柃开口叫他的名字，他就当这是和好的信号。

他听到了，也听到了梦寐以求的爱，但他并不开心，祝青柃的眼泪一刀刀割着他的心，让他也不好受。

他抱着人坐到光滑发亮的椅子上，手轻轻拍着祝青柃因为害怕痉挛不止的身体，轻声安慰：“祝福儿会没事的。你不在的时候，我都有让医生去查看她的情况，这是正常现象，没事的。”

祝青柃挂在段寻麟脖颈上的手都酸了，但他仍旧不肯松手，他眨了眨眼，抖掉眼睫上的泪，抬眼看向段寻麟，颤抖着问：“你没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