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1)

大概是大禅师去太久了,再过两天,就是两个星期了。他借过少年僧的手机看国内的新闻,可没看到和姐姐相关的新闻,他也往家里打过电话,可惜陌生号码没人接,陌生短信也被拦截,他们也不会去看。唯一能指望上的黄家暮,他却记不得他的号码。

屋外雨已经停了,祝青柃还没擦干净身上的雨水,他藏在黑发后的眼睛也在下雨,无声无息,烫着他想快点回家的心。

蓝毗那雨季的天气不稳定,前一日狂风暴雨,第二天又晴空万里,温度高得吓人。

祝青柃被晒得仿佛住在蜂窝里,头皮嗡嗡发麻,也不肯回去休息,他一直在院子里扫被风吹落的炮弹树的粉色花朵,从最里面扫到最外面,把每一处都扫得干干净净,最后停在最外面的院子里,时不时看向寺庙门口,期盼那抹橙色衣衫出现在视野里。

快到傍晚时,他没等来大禅师,等来了昨天来过寺庙的人是那个中年发福,头发泛白的官员。

男人没打算去寺庙内烧香拜佛,径直走向在花枝后,立在院里比花漂亮挺拔的人前,向祝青柃介绍自己:“我叫阿佩汉,你叫什么?”

祝青柃听懂了,但装听不懂,装耳聋,背过身继续扫地。

阿佩汉没有气恼,看美人冷脸也兴奋不已,他伸手想去拉祝青柃的手,祝青柃握紧扫帚,刚欲动手,门口传来了一道温和慈祥的声音:“青柃。”

祝青柃惊喜地扭头看去,大禅师在夕阳中缓步朝他走来,而后将他护在身后,双手合十,对阿佩汉说道:“他命不凡,有佛陀护佑,我亦愿为他祈福祝祷。他是至真纯善之人,谁心生妄念,必受天降惩罚。”

阿佩汉闻言脸色铁青,跟大禅师回了礼,退后几步不敢再看祝青柃,说道:“我知错了。还望禅师原谅我,愿佛陀保佑我。”

听不到大禅师的回答,他抬起头看去,夕阳西下,只余一道光斜照而来,大禅师面庞圆润,温和的目光被那残血似的日光裹挟,增添了几分凛冽庄严,阿佩汉心中愈发忐忑,头埋进合十的双手后,退出了寺庙。

祝青柃松了一口气,一扭头看见少年僧不知何时也站到了他身边,少年僧知道他听不懂,顺手就把手机递过去给他看,翻译器不太行,祝青柃只看明白了不能触碰,触碰会被惩罚的句子,他谢过少年僧,跟着大禅师进了庙。

大禅师说一切事情都办妥了,因为来这边旅游的人也很多,像他这样特殊的客人,需要错开高峰期,乘坐人少的一趟离开,不过也不需要等很久,就在两天后中午十二点那一班。

接过大禅师递来的机票和护照,祝青柃青涩漂亮的脸上终于冒出如花似的笑容,他用蓝毗那语不停道谢,大禅师合起手,温声道:“我佛慈悲,垂怜众生。”

祝青柃虽听不明白,却也跪到了殿中的佛像前,诚心诚意拜了三拜,磕了三个头。

两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祝青柃等得煎熬,但到了分别之际,他还是有点舍不得处处照顾他的少年僧,以及他的救命恩人大禅师。

因为要帮祝青柃回家,这段时间寺内的事务也被搁置,他们急于回去处理,就不能陪祝青柃等到登机那一刻。

祝青柃依依不舍地向他们道别,拿着证件进入机场大厅。

过了安检,在等候区等待登机时,一个打扫卫生的大叔拖着垃圾桶放到椅子旁,然后坐到了他身边。他没在意,拿着机票翻来覆去的看,脸上全是遮掩不去的笑意。

一只纹着毒蛇式样的手忽然出现在眼前,他来不及反应,手里的护照和机票被人一把抢走,鼻尖传来一阵诡异浓香的气味,他的心来不及狂跳,整个人就此没了声响。

接到人,阿佩汉丢了几沓钱给伪装成清洁大叔的手下,说:“做得好,去喝酒吧,这几天都给你放假。”

目送男人喜滋滋地离开,阿佩汉坐进车里,看着靠在椅背上的美人就心痒,可记着大禅师说过的话,也不敢多动。

天知道那天头戴蜻蜓发夹,被雨淋湿的祝青柃从身边跑过是带着怎样迷人的香味,这样的惊鸿一面令他念念不忘,寤寐思服。第二天又见美人在院中扫花,花美人更美,勾得他越发难耐,听了禅师的警告他是不打算再动手,可偏偏祝青柃长得那样年轻貌美,他放不下,忘不掉。

他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确认是男是女。他眼神不经意往前一看,正巧看见刚拿了他钱的手下摔进了臭水沟,钱随着水漂,他的手下狼狈地追着钱跑。见了这番场景,他顿时打消了念头,只能遥遥看着祝青柃,看得口水直流,也不敢碰一下。

凹凸不平的公路很快就将祝青柃颠醒,他缓慢地睁开眼睛,看清自己不是坐在飞机内,而是宽敞奢华的豪车内时,他慢慢偏过头,眼前阿佩汉那副色令智昏的丑恶嘴脸在他瞳孔里无限放大,他想惊声尖叫,可他实在是太难受,太气愤,太绝望,所有情绪搅作一团,令他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完全失声,最后只能惨白着脸,冷冰冰地,挂着泪地怒视绑架自己的罪魁祸首,心底的咆哮字字泣血

我要回家,我要杀了所有阻拦我回家的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阿佩汉!

第29章

“我要回家......我杀了你,杀了你!”

祝青柃剧烈颤抖着,猛然睁开了眼,通畅的空气涌入他酸痛的喉咙内,慢慢抚平了他的焦躁与不安。

他撑着床榻坐起来,混乱的思绪也渐渐清晰,昏迷前的记忆一帧帧在他脑内播放,先从他听到段寻麟让他要回家就等他,又到他把发夹刺入段寻麟心口的错乱顺序,他慌忙抬起手去看上面的血迹,蜻蜓发夹不在手心,好好地夹在头顶上。

那些血腥画面应该是他臆想出来的,那么段寻麟应当没被他刺伤,现在就能带他回家了吧?一刻也不能再等,他下了床,推开门一间间找着段寻麟的身影。

“在找什么?”华月明冷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祝青柃转过身,看着他问:“段寻麟在哪?”

“......”

华月明盯着祝青柃头顶发夹锋利的边缘,眼神愈冷,“在你学会收起爪牙之前,我不会让你去见他。”

第一次段寻麟受伤时,他就跟他说过,收掉祝青柃的发夹,这样可以免去很多麻烦,可段寻麟不同意,说:“有些人活着,靠的就是这些不起眼的死物。我是,他也是。”

人一旦开始共情,就拿不稳保护自己的刀。他希望段寻麟能像从前一样心硬如铁,避免一切伤害,可人都是血肉之躯,哪来什么刀枪不入的说法。

“什么意思?”祝青柃问。

华月明收回思绪,微抬下巴说:“你刺伤了段先生,他现在还躺在病房里昏迷不醒,我是他的贴身秘书兼保镖,有权拒绝一切危险分子靠近他。”

祝青柃的脑子清醒了,他全记起来了。他把自己交代得一清二楚,还把能让他回家的段寻麟弄得遍体鳞伤,真的还能再回去吗?

每次离回家都那么近,又那么远,他这次是真的懊悔,早知道段寻麟会让他回家,他就再冷静些,再忍耐些,何至于到这种地步。

“我不会再对他动手。我保证。”

他拿掉发夹主动放到华月明手中,担忧地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华月明握紧手里的发夹,镜片后的眼睛有了几丝温度:“莱蒙医生说早的话十天半个月,晚的话三四个月。你确定你要见他?进了那扇门,你就不准再出来,要一直在里面照顾段先生,直到他醒来。”

“我确定。”

他希望段寻麟不要睡太久,希望他一醒来就看见他,能记起来跟他相关的回家的话,不要言而无信。

华月明没再废话,转身向前,示意祝青柃跟上。

推开门,消毒水气味和医用仪器滴滴声立刻涌向他们,房间如此空荡却又如此拥挤吵闹,祝青柃神经紧绷,双手交错,握上缠了绷带的右手。

华月明立在门口,祝青柃一个人走到床边,他的目光从床尾慢慢移动到段寻麟的手上,在这样白得吓人的房间里,那玉镯竟然也变得黯淡无色,视线再往上,落在段寻麟苍白英俊的脸上。

太过了无生气,祝青柃提心吊胆地抬手去探段寻麟的呼吸。确认有气进出,他偏头才看到心电仪上波动的曲线。此刻他比谁都在乎段寻麟的生死,他缓慢地坐到床边的地毯上,伸手搭在段寻麟的玉镯之下,粉白的指尖落在段寻麟的脉搏上,只能感受到微弱的跳动,他猛地攥紧了手,紧紧地,像握住了救命稻草,轻声喃喃:“快点醒吧,我想回家.....求你了段寻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