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洵躲开后?,指着观音殿后?方?的一处岩壁,“行了,你也别闹了,赶紧去拜菩萨,我去那里等你”
阮蓁看了一眼,倒是个?清净之地,楚洵向来喜欢清净,也就没说什么。
开宝寺依山而建,观音殿的后?面,是地势更高的大雄宝殿。
此刻大雄宝殿前的菩提树下,迟音钟把方才那一幕看了个真真切切,这?一回她看清了那个?女子的容貌。
她下意识抚向前额残存疤痕,“琉璃,你看见了吗,她生得好美。”
琉璃安抚道:“我家小姐也是极美的,再有几?个?月,等这?些疤痕痊愈,我家小姐会更美。”
迟音钟摇头笑?笑?,“你不必骗我。不说我比她大上不少年岁,便是我同她一般青春年少,那也是比不过她的。”
“她不仅很美,还?很有生气,你看楚洵都被她逗笑?了,他从前可是不笑的。我想楚洵娶她,未必是被迫的。”
她家小姐可算是清醒了,其实方?才在?山下,琉璃便看得明白,楚少卿哪里像是被迫娶妻的样子。
叹了一口气,琉璃道:“既然小姐明白了,那便也该死心了,如今日头也大了,不如我们回家去,老爷夫人还?在?家等着给小姐你办接风宴呢。”
“小姐,你不是想通了,怎么又……”去找楚少卿?
却原来,在?琉璃说话?的时候,迟音钟看到?了拾阶而上,最终站定在?断崖边的楚洵,便信步走了过去。
彼时,楚洵正背着手,看着崖臂上雕刻的《般若波罗蜜心经》。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可是人真的能做到?对世间的一切皆壁上观吗?”
楚洵闻声望去,在?看到?来人后?,恍惚了好久好久。
久到?女子都走到?他跟前,他清楚地看见女子额角的疤痕,以及女子那满是眷恋的眼神,这?才无声地摇了摇头。
半晌,他才哑声道:“原来你还?活着。”
迟音钟听出了他嗓音中的情绪,看来他还?是念着她的,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娶妻了,不是吗?
她讽刺道:“我没有死成,你是不是很失望?”
楚洵却无视女子的无理取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楚洵引导迟音钟同坐在?石桌旁,又问起?她这?些年的经历,得知她一直在?乌干达草原,并没有再遇到?什么磨难,微锁的眉头全皆松开,还?如释重?负地笑?了笑?,“你也是个?狠心的,你可知你父母有多伤心,音英说你娘险些将眼哭瞎。”
迟音钟单刀直入道:“我父母伤心,那你呢?你在?得知我出事后?,可曾为?我流过一滴眼泪?”
“你啊,这?么多年还?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直接。”楚洵摇了摇头,却并不肯直接回答,“我如今成婚了,你问这?话?并不合适,音钟,你忘了我吧。”
是啊,他成婚了。
想起?这?一茬,迟音钟就心酸,“你说我若是早几?个?月回来,一切会不会不同?”
楚洵道:“音钟,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是做男子打扮,我也并未认出你是女子身,一直把你当做男子,对于我来说,你同兰衍并没有不同,都是我楚洵的好友、知己、兄弟。我今日跟你说这?些,也是希望你不要沉溺在?过去,不要再被我耽误了。”
“我对你,实是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迟音钟抬了抬下巴,憋回了泪意,强迫自己笑?了笑?,这?笑?却比哭还?难看,“好了,我知道了,原来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我听闻你多年不成婚,还?以为?你是在?为?当年的事自责,还?以为?你是念着我,才不肯成婚,我以为?我对你来说,总归是不一样的,没想到?全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音钟。”楚洵很是无奈。
迟音钟吸了吸鼻子,又道:“能说说她是个?怎样的姑娘吗?”
楚洵斜斜地睨了她一眼。
迟音钟赶忙解释,“别误会,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输在?哪里,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凡事喜欢刨根问底,你今日若是不告诉我,只怕我只能去你府上问个?清楚,到?时候被嫂子看见,那就说不清楚了。”
两?人相识多年,楚洵自然对她的秉性很清楚,闻言也只能分说道:“你没有输,真论起?来,是她样样不如你。你是大梁唯一的女探花,而她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也就略微识得几?个?字,这?就罢了,还?懒惰成性,不肯进益,我让她读书,就跟是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一样,令她苦不堪言……前儿个?还?为?了不念书,在?我画作上胡乱地题词,打量我不知道她是故意为?之。一点不务实,成日只知道耍小聪明,和你比是半点比不上的。”
迟音钟见他虽说着贬低的话?,触角却不自觉地上扬,便知道这?个?女子定然有她不知道的好处。
她想到?音英昨晚给?她说的事情来,“文仲,你不必为?了顾忌我的感受,就尽说嫂子的坏话?,据我所?知,嫂子可是救过你的性命,能不顾自身安危,对你奋不顾命,你是喜欢她这?一点吧?”
楚洵笑?道:“你说那件事啊,我也不瞒你,当时我手头有个?案子,本是以我做诱饵引蛇出洞,结果她贸然出现,扰乱了我的计划不说,还?让我欠了她一份恩情,你说我冤枉不冤枉?”
“是这?样吗?”
楚洵点头:“没错,所?以你不必以为?是自己不好。我也是娶了她后?,才明白缘分天注定这?个?道理,在?娶她之前,我从未想过,我娶的妻子会是她这?样的。”
他话?只说了一半,但迟音钟何其聪慧,当即便明白了,虽然他嘴上嫌弃这?个?女子,但其实心里是很满意的,所?以真的是她和楚洵没有缘分吗?
楚洵说把她当兄弟,那么若是她一开始出现,便是以女子身份出现,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迟音钟还?想问,楚洵却已?经起?身告辞,“音钟,我夫人过来了,那是个?醋包,这?就不跟你多谈了,改日我做东,请你和兰衍吃酒,还?是老地方?。”
迟音钟强装不屑地摆了摆手,“你快些走吧,省得被嫂子看到?,回去要被收拾。”
楚洵没有再同她啰嗦,和阮蓁在?半道碰面。
阮蓁依稀看到?后?头有两?个?女子,便伸长?了脖子去看,“谁啊,刚才你再同谁说话??”
楚洵又哪里敢承认,按着她的头,让她转身,“你看错了,不过是问路的香客。”
“是吗?”阮蓁被搂着走了一阵,又回眸去看,就看见已?经转身的迟音钟,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如松如柏一般挺得笔直,颇有大丈夫的英气。
等走到?僻静处,迟音钟便忍不住拥向琉璃,“他说他只把我当兄弟,对我没有男女之情,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这?么多年都是我自作多情。”
琉璃心疼地替他擦泪,“小姐若是实在?伤心,不如我们回草原去吧。”
迟音钟哭了一阵才道:“不,我要留下来,如今天下不太平,我自小要强,凡事总要同男子比个?高低,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做一个?缩头乌龟。不论是为?官也好,回女学继续做先生也罢,或者哪怕去前线冲锋陷阵,总有我洒热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