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玉枝微一侧身,便看见河面荡起的水花,以及水花之下那个奋力游向阮蓁的男子,以及那个男子面上戴着的,在夜色下格外诡异的黄金面具。

这下子,连玉枝却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表哥救她就成。

然不及她高兴片刻,却见楚洵褪掉了碍事的玄狐大氅,随着笔挺的大氅落下,他沉稳的步子往船边迈了迈。

连玉枝傻眼了?

他这是要做什么?是要去救她吗?

“表哥,你当真要去救她吗?”连玉枝忍不住攥住他的袖子,提醒他:“表哥可知你此番在众目睽睽之下救她,会是个什么后果?”

第21章 迫他娶她 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文案内……

落水前?, 阮蓁眼里只?有富贵荣华,死生不惧。

但?当河水涌入肺腑,钻心刺骨的冷, 连呼吸也难以为继, 她才方知死的可怖。

她手脚并用, 扑腾挣扎个不停, 然却似被茧住,越是?用力?,越是?下沉,连呛几口水后, 脑袋开始昏沉, 意识也变得模糊。

可笑?的是?, 死亡将近, 她唯一的念头竟然是?“如此也好”。

就?这般死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从今往后,再也不必为活得像个人样而殚精竭力?。

这些年她实?在太?过劳神, 也太?累了,也是?该好生歇息一番。

她不再抵抗,疲惫地闭上眼。

可就?当她认命时,却又轻微地感受到有人揽上她的腰, 只?这个时候, 她已睁不开眼来看来人是?不是?楚洵?

或许,等?他再度睁开眼, 一切便已尘埃落定。

又或许,她再也无法醒转,意识消失前?她如此想?到。

楚洵水性极佳, 不到一刻钟,便已将阮蓁捞起,因其已没了呼吸,楚洵赶忙将其送入马车,往附近的医馆去。

楚洵一走,连玉枝也不敢多待,阮蓁若真没了,表哥查起来,她少不得也要担责,毕竟船头的香油是?她叫人洒的,打算跳河的也是?她,而阮蓁不过是?为了救她。

说实?在的,在看到阮蓁面色惨白,没有出气的那一刻,她心中不是?不后怕,幸好她没有落水,否则可能今日死的便是?她,后怕之余,对阮蓁多少生出些歉意。

然这份歉意,在看见对面马车内的动静时,刹那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帘未及扯下,楚洵跪骑在阮蓁身上。双手交叠在阮蓁腹部?,一下一下地按压着,不时有河水从女子口中吐出。

饶是?知晓楚洵这是?在救人,连玉枝还是?嫉妒的眸色发狠,“你最好别醒过来,否则我一定要你好看。”

在连玉枝看来,若是?阮蓁有命活下去,依着她对表哥的恩情,以及舅母对她的喜欢,这桩婚事几乎是?十拿九稳,届时等?着她的便是?泼天的富贵以及金玉满堂的丈夫。

可这一切,却是?抢的她的,落水的本该是?她,和表哥成?婚的也该是?她,她绝不容许有人踩着她的肩膀往上爬,绝不容许。

然连玉枝却是?低估了楚洵的无情,在阮蓁醒来后,楚洵非但?一字不提嫁娶之事,反倒把自己撇清得干干净净。

当阮蓁幽幽醒转时,发觉楚洵正双手叠压,帮自己排除呛入口中的河水。虽然隔着几层布料,但?那布料浸了水,湿漉漉的。

虽明知他该是?在救自己,还是?霎时羞地忙低下头,低声道:“表哥?”

女子声若蚊蝇,楚洵似是?并未听清,依旧严肃地在救人。

阮蓁纵然心思多,却毕竟是?个黄花闺女,却哪里经受过这等?阵仗,登时一张脸胀得通红,又是?一连声道:“表哥。”

这回,男子停下了手中动作,而后寡淡地扫了一眼阮蓁,当目光触及阮蓁那因为羞赧而涨红的一张脸时,竟是?冷漠地转过身,漫不经心地取出帕子揩干净手上的水渍,无甚情绪地道:“上回在开宝寺你救过我,今日我也算是?救了你性命,如此一来,你我也算是?两清了。”

他丝毫不提对自己的亵渎,却是?将无情无义的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这叫阮蓁有一种如意算盘落了空,还倒贴了自己的贞洁的挫败感。

女子抽回双腿,坐起身来,蜷缩在马车的角落,紧抿着唇。

这一刻,她眼里的不甘与委屈却不是?装的。

该碰的,不该碰的,都碰了。

本就?该负起一个大丈夫的责任,他不娶她便罢,还说甚要将以往的恩情一笔勾销?

自认为满腹算计的阮蓁,到了楚洵这里,才算是?遇到了对手,何止是?对手,称一句祖师爷也不为过。

似是?瞧出了女子的委屈,楚洵又解释了一句,“虽是?人前?,却是?在夜里,想?是?没熟人撞见,而至于玉枝她们,我会叮嘱他们不可外传,你大可放心。而至于方才……性命攸关,我这也只?是?无奈之举,我想?表妹定能体谅。”

体谅?

说得倒是?轻松?

阮蓁转眸瞪向他,眸子雾蒙蒙中又带着一丝凌厉,是?委屈,也是?质问。

然则男子却在触及她眸光的刹那,果断地撇开眼,利落地下了马车,“我唤玲珑侍候你。”

即便是?在人后,阮蓁也从来沉稳有加,可这一回也不由得失了分?寸,一头靠向软榻,气得是?胸闷气短。

偏这个时候,玲珑掀帘子进来,还又雪上加霜地来了这么一句,“小姐此番也算是?因祸得福,世子爷与小姐有了肌肤之亲,少不得要娶了小姐。”

看看,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可那人却说什么两清,阮蓁闭了闭眼,将心中的愤懑尽数掩藏在眼底,尽可能口吻平淡地道:“你这话,可别在人前?说,省得叫人笑?话。”

玲珑不解反问:“为何?”

“表哥救了我性命,已然是?天大的恩德,我又怎么能罔顾他的意愿,强迫嫁给?他呢?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玲珑还没有蠢到这个份上,自然听出了言外之意,她惊讶出声,“什么,小姐,你的意思是?,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世子爷也不愿娶你?”

阮蓁不愿向玲珑过多解释,只?点点头,便靠在迎枕上闭目小憩,“我乏了,你让我歇会儿。”

玲珑便也住嘴,又找来一条薄褥与她盖在膝上,转头用铜筷去拨弄炉子里的炭火,上头煮着水,等?会子给?小姐驱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