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鹫一直知道,帝王的偏爱,太重?要了。

若非魏王得宠,仅凭一个兖王,他不会如此难捱。

走出福宁宫的那一刻,李鹫望着夜里寥落的星光,即便压在头顶的那把刀还?未开始落下,却第?一次有了些许轻松,一旦得到章禧帝的许可,为了努力,为了坐稳太子之位,他与兖王,与魏王的账,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算,而且,他终于快要得到她?了。

可皇城这一夜的风平浪静,却让有些人坐不住了。

魏王府

宫里的探子再三确认得到的消息传到李饴手中,让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李瓒也满脸郁闷,“陛下既不曾大发雷霆,亦不曾回复奏折,这是什么意思?”

人都被趁夜叫去了,为何?又?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九哥,若不再安排些人,在明日朝会上当面弹劾?”

“不可!”李饴制止道,“没有风声,就是陛下的意思。不管李鹫用了什么手段,陛下秘而不宣,便是定了这件事不需再提,以陛下的性格,你这么做了,怕就是离失去圣心不远了。”

虽面上还?算平静,但他心中已波涛汹涌,陛下对李鹫的容忍,比他想象的要多很多,此事若成,太子之位必然地动山摇,可如今,事情被压下来?,就代表,陛下对他是有不满意的,必然是因为不满意,才会让一直失宠的李鹫,都能逃过一劫。

可他自认处处用心,不曾越矩,不曾违逆过任何?陛下的心意,到底是还?有何?处不满,既已要真心立储,为何?还?要犹犹豫豫,兖王鲁莽,太子不得圣心,这帝位本该就是他的!

一旦有了一丁点的不自信,李饴依靠章禧帝所建立起来?的高楼,便有坍塌的趋势,他精于算计,心中虽不信,却已经隐隐有了巨大的担忧。

而就在这时,赵鸾鸾的动作又?给他乱上加乱。

“三不欺质库”,更名“三不欺钱庄”,竟然开始发行宝钞了。

这件事并没有在京中引起多大的波澜,任凭这宝钞比那交子如何?的好,所有人都知道,最迟不过一月,这钱庄必然关门大吉,卷钱跑路。

但这些都没有影响赵鸾鸾的动作,她?的钱庄有条不紊,第?一个要拉的客就是万家。

赵鸾鸾找上门时,万家都还?满头雾水,自来?了这京都,她?们认识到了什么是达官显贵,这长京城里随便碰到一个人物,都可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便是倾家荡产都是轻的。

万家夫妇每日想的都是如何?结交人物,四处送礼打听,唯恐哪里惹到别人痛脚,没个好下场,这京城的生意也不怎么好做,索性还?有广陵郡的铺子入账,除了一家人的花费多了些,倒是与往常并没什么区别。

第37章 当恶人 义子80%丨女儿、鸾鸾20%……

赵鸾鸾并非是一人来的, 她还带了王静则与顾伯玉。

万躬亲见到自己的亲侄子自是无甚奇怪,但?对带着?王静则登门?,且扬言是来问候拜访的赵鸾鸾, 十分防范。

他做生意做到如今这个?份上, 是牛神是鬼怪,难免也能看出些,旁人都说这御史中丞夫人是失心疯了才要和离,可他如何都不?肯相?信的。

那日他见她, 利口辩给, 寸步不?让, 便是当时?在场的王氏人都能被她算计地哑口无言, 怎会自掘坟墓。

紧跟在赵鸾鸾身后的王静则见到万躬亲, 一时?恍惚, 半年过地极快,从前在万家常常见到的人, 如今都觉得陌生的很。

她走上前去, 像往常一般叫了他一声,“爹爹安好。”

听到王静则这一声“爹爹”, 万躬亲伸了伸脖子,待看清眼前亭亭玉立的人, 半晌才心叹一声, 贵气养人,这才多久,便不?是曾经那个?养在后院时?疯闹的小丫头?,如今虽也还是张扬,却礼数周全?,万福礼行地随意却端正, 反倒是与自家几个?儿女瞧着?格格不?入了。

便就是顾伯玉,入了王氏族学,也丢了那份小郡出生、不?合时?宜的眼神做派,站在赵鸾鸾这位贵妇人身后,长身玉立,今非昔比了。

他将人迎进去,虽尚不?知卖的是什么药,但?是也秉持着?不?交恶的心思,只当是个?有些许联系的亲戚。

对于王静则,也是没了从前的颐指气使,反倒是客客气气。

“许久不?见静姐儿,是长高了不?少,还是赵娘子心细,将静姐儿教导得这般才貌得体,也是从前我与顾氏失职,一心扑在家中生意上,反倒忽略了孩子许多,曾经在广陵郡,生意好做,便是一刻不?停,想攒下一份家业,如今来了长京城,亲眼瞧着?旁人家的孝子贵女,当真是羡慕的很,只是竟还是腾不?出空来,这京都的生意实在难做啊!”

说起?这生意,万躬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苦苦支撑,却收效甚微,只差明说万家如今是那瘦死的骆驼,救不?了旁人,也救不?了自己,若是求他办事,那是办不?成?的。

王静则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养父的心思,最是利己,好事往上攀,坏事往外跑,是一丁点都不?肯吃亏。

这些年能在广陵郡扎根,也是因为娶了不?少小妇偏房助力,更不?提给那些地方官送了多少礼,每到年节的时?候,便是她死去养母最忙最难熬的时?候,便是熬瞎了眼,也是得明明白白地理好各家送多少礼,说什么祝福话?,便是哪个?官人家得宠的小娘生辰,那都是要记得清清楚楚。

投机取巧的事做了不?少,若是真让他冒险搏一搏富贵,凭自己的能力去赚,那可真是逼尼姑上轿,秀才吃屎。

但?为了她阿娘的大?业,万家今日这钱是不?出也得出,更何况,以阿娘的能力,万家这是吃亏吗,怕是日后赚了还不?知怎么谢天谢地呢。

“爹爹,长京城是章朝国都,北方的牛羊马匹,南方的水果干品,江淮的粮米鱼虾、远洋海船带回来的青蟹牡蛎,应有尽有,这小生意好做,大?生意好做,最难做的就是这小门?小户的生意。万家这才进也难,退也难。”

“您不?仅要养自家人,也要养广陵郡的万家人,还要养跟着?您吃饭生活的雇工掌柜,这担子重,若还凭着?在老家时?的路子过活,定是无功而返,还是要破釜沉舟一次,功名马上取,富贵险中求,万家缺一个?机会。”

万躬亲听着?这小丫头?教训自己的话?,到底是忍了又忍,假笑骂道,“真是长大?了,会替父分忧,只是这外头?生意上的事,动辄牵连根系,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求时?十之一,丢时?十之九,还是要求稳才好。”

赵鸾鸾开的钱庄,谁人不?知,他们这是想拉万家下水,绝无可能。他虽看清赵鸾鸾的能力,却也绝不?相?信,在生意上,这人还能杠过他。

交子铺,万万动不?得。

被人拿自己的话?堵了回来,王静则也没使性?子,她看向一边的顾伯玉,眼神不?客气地暗示他说话?。

万躬亲不?把她放在眼里,但?是被自己的亲侄子坑了,那也是要捏紧嘴皮子里往里咽。

从前顾伯玉对于王静则这番撒泼算计的性?子,最是厌恶,如今却是要涨她志气,灭自己家的威风,虽有些微妙却是顺着?她的意思开了口。

“姑父,侄儿也觉得,万家是该改辕易辙,另寻出路。”

顾伯玉这番话?,也确实让万躬亲的笑模样消失地彻彻底底,眼神收敛,嘴唇抿起?,更是侧头?瞥了一眼陪坐一旁的顾氏,有些发难。

顾氏也不?知道,这个侄子是在做什么,只能打圆场道。

“伯玉,你一心读书,不?知这生意场上的事多繁杂难辨,你若真心为你姑父好,便该在科举上下功夫,会试在即,可不能出差错。”

面对顾氏的劝诫,顾伯玉心中拧了拧,顾家不?如万家,若非姑姑嫁给万家做续弦,恐如今早不知败落成什么样子,所以他一向对这个?事事照顾他的姑姑尊敬顺从,没有姑姑便没有顾氏,没有姑姑,他便不?能来到长京城,入族学,而万躬亲也知道他最是顾忌姑姑,所以很多事上,若不?如他意,便是定要与姑姑为难,而今便是。

万躬亲擅伏低做小、落井下石,他也是,不?同的事他还有些对自己人的良心,也因此?他们两个?都精的人遇到一处,必然是他这个?小的比不?过万躬亲这个?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