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则捏了捏拳头,撸起袖子,一拳凿了去,结果朱萸被?打多了,下意识一躲竟真躲了过去,看到王静则落空的拳头,朱萸也隐隐约约地想?起了那些从?前的疼痛,一时间心里直跳,话语艰涩道。
“你恼羞成怒什么,我又没说错。”
“谁人不知,你王静则,闺学一塌糊涂,这也便罢了,可字都不认得,那就是个睁眼瞎,登不上大?雅之堂,也见?不得外人,我府中一个奴仆认得字都比你多,那京城乞讨的野丫头怕都比你强,今日我们在这聚远楼上比文斗,怕是你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真是胸无点墨、一无是处,御史中丞怕都觉得生了你这么个女儿,实?在难堪罢,好在中丞如今得以解脱,真是上辈子积的福才没了你这个孽。”
朱萸小?小?年纪,便满嘴污言秽语,鸳鸯听地蹙眉,处处说旁人不是,自?己却是个嚼舌根的,又哪里有半分贵女的样子,真是枉己正人、大?言不惭。
第33章 新爹爹 女儿80%丨太子20%
“朱小娘子慎言。”
鸳鸯抱手走上前来, 她?素来板板正正,发话时有几分?宫中教导姑姑的严厉。
“小娘子所?说,已是过时黄花, 我家静姐儿勤敏好学, 品德端正,求学当世木工第一人,都?料匠余皓,熟读《木经》三卷与《营造法式》, 引绳削墨、匠石运斤, 所?作傀儡娃娃, 风靡长京, 谁人不知?, 所?谓不识字之说, 已然是信口?胡诌,还请小娘子慎言敏行。”
古板沉静的气势, 让朱萸一时张口?结舌, 而其余在场之人第一反应皆是荒谬,不想相信, 但都?说到了余皓,却?无撒谎必要, 否则岂非是自打?耳光, 若骗,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骗啊。
王静则沉着脸,看着周围人讶异的表情,慢慢从鸳鸯身后走出来,此事的确是真的,且还与太子有关, 当时太子见她?格外钟爱木工,便为她?引荐了都?料匠,未曾想今日竟还要靠师傅来为自己正名,也实?在是玷污了她?师傅。
从前轻盈盈的大眼睛,没了生机勃勃,微微抬起下巴时,全是漠然。
“我识不识字,与你们没有干系,我是不是王家的女儿,也与你们没有干系,何必手伸地这么长,嘴长得这么贱。”
“朱萸,你很讨厌,满心惦记着别人的东西,简直就是吊死?鬼打?粉插花,死?不要脸,你若光明正大去抢,我还当你是个人,可你偏偏就是老肥猪上屠,挨刀的货!”
这话说得粗俗,但是攻击力十足,朱萸好不容易想出该如何教训这个丫鬟,就又被王静则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时气愤攻心,没站稳,险些?摔地上,还好被她?身旁的姑娘拦住了。
那?姑娘见密友被欺负成这样?,指着王静则,一心想找回面?子,口?不择言道,“你若当真有本事,就别在这逞口?舌之快,何不比上一比,若你输了,那?就心甘情愿,与谢小郎君解了婚事,还要日日在朱萸面?前伏低做小,再不违逆!”
王静则听?此,倒还真有了几分?心思,朱萸就是个烦人精,日后免不得还要见,那?不如趁此一劳永逸,反正这是他们自己提的,“好啊,若你们输了,日后见了我就要叫一声奶奶,绕道走!”
朱萸自己都?还未反应来,身边的虞敏就替她?应了,“一言为定!”
可她?为什么要答应,凭什么,王静则就应该主动与谢郎君分?道扬镳,她?这样?离经叛道就应该学一学何为规矩,就应该让人教一教她?什么是方圆。
朱萸正要拒绝,阶梯处突然传来一些?谈话声,是谢书玉他们要来了,她?心一狠,要下套就要下全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更何况,她?也不会输给一个一事无成的王静则。
“好,那?就比文斗,今日众人皆在,都?是见证,谁若食言,谁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见她?发了狠誓,王静则嫌弃地抿了抿唇,索性也不管她?,直言道,“凭何你说文斗就文斗,我要武斗。”
虞敏见二人说不拢,出主意道,“两局文,两局武,四局三胜如何?”
“行。”朱萸与王静则二人异口?同声,见此都?互相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
一行郎君登上这聚远楼,就听?见了这比试之说,有好热闹的询问赌注是什么,听?说是谢书玉时,瞪大眼睛不说话了,这两个小娘子当真是大胆的很,竟敢将男子当做赌资。
人群之后的谢书玉也听?见了,纵使他再能忍耐,也没忍住紧了紧后槽牙,他是对王静则略有兴趣,可从前被拒婚,如今成被人左手推右手的烫手山芋,岂不是明白着说,她?王静则就是对他避之不及,嫌弃万分?,四周人好事的眼神让他的拳头慢慢捏紧,那?双下三白的眼眸,彻底不见了好模样?。
他主动走到王静则面?前,冷声道,“若王小娘子实?为厌恶在下,也无需这般折辱,退亲一事从前不成,可让令堂再行商议,我会说服他们退亲,如了小娘子的意。”
王静则被他这副冷声冷气的话说地愣住,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她?当众答应朱萸的条件确实?不妥,退婚之事阿娘已答应她?,何须在这说出来,让被人笑话,她?犹豫些?许后,看向朱萸。“你换个条件,除了这一个。”
谢书玉闻此冷哼一声,再也不见了那?温润君子的气度。
朱萸怎么会答应,嗤笑道,“王静则,谁若食言,谁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这是我们说好的!”
听?到他们还发了重誓,谢书玉的脸彻底绿了,连带着朱萸也受了他冷眼。
王静则才不买账,“那?你是发的誓,我没有。”
“你!”虞敏和朱萸具是心口?一滞,怒目而视,“自食其言、反复无常,你的礼义廉耻呢!”
有别的好事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也不同意了,“我们都?听?到了,王小娘子你输不起啊!”
王静则被一群人围着编排,心里也烦了,她?只是答应了比,本就没发誓,再说了这朱萸是不是脑子不好,她?不是喜欢谢书玉吗,如今若真是这般下去,岂不是让谢书玉的脸直接丢地上踩,谢书玉还会喜欢她?,真是蠢死?了。
眼见事情不可收场,谢书玉强忍着心中怒气,想要制止,无论如何,这比试都?是不能比的,否则颜面?尽失、日后还如何自处。
他正要开口?,就听?到了通报声,“太子殿下驾到!兖王殿下驾到!魏王殿下驾到!”
三位殿下同到,一时间楼上鸦雀无声,皆跪地相迎。
太子看了一圈,目光落在王静则身上,一时间也不知?自己是何心情,方才他在下面?已然听?了个明白,将自己的婚约当做赌注,实?在是不该,可再不该,这也是王静则,是她?的女儿,如今赵鸾鸾不在,自己如何能不管,大抵心情复杂就在于此,看着王静则与赵鸾鸾三分?相似的眉眼,有种提前替未来媳妇收拾女儿烂摊子的感觉。
王静则瞧见太子,也有些?怪怪的,还有些?怂,以阿娘与太子殿下的关系,未来必然就是她?的新爹爹,如今被未来新爹爹瞧见这乱糟糟的场面?,有些?莫名的羞耻和不知?所?措,第一次没来由地如此想阿娘也在。
魏王可太清楚他们之间这不可明说的干系,那?个女人是太子的软肋,王静则是那?个女人的女儿,这不就是另一个间接可以利用之人,他的眸子中精光闪过,犹疑道。
“王小娘子这般将未来阿郎随意抵出去,是真心不满这婚事,还是不满这人,谢家是望族,谢郎君是名满长京的才子,经天纬地、国士无双,不知?,王小娘子是对何处不满?”
这话说的与在仁明殿中武贵妃对赵鸾鸾说的意思如出一辙,其中险恶心思可见一斑,褒扬亦是暗贬,谢书玉越好,就衬的王静则越一塌糊涂,越不知?分?寸,毕竟如今赵鸾鸾与王颐之和离出府,王静则就连唯一能说道的家世也没有了,谁配不上谁,还用说吗,下位者挑挑拣拣,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事吗?
王静则站起身,她?并不认识这人是谁,是兖王,还是魏王,无论是谁,也都?没关系,她?听?得懂,这人是在看不起她?。
这些?日子,她?在赵鸾鸾身边学的最会的一个道理,那?就是不卑不亢,越是面?对尊贵的人,越不能将自己低到尘埃里,她?睁着圆溜溜的杏眼,一本正经。
“殿下,就一定要有不满?嫁与不嫁,不是殿下的事,不是任何人的事,是我的事,便就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爹爹不管我,我阿娘也允我自主,我为何不能说一声不嫁。”
“赌注是朱萸下的,我的赌注不过是对这些?欺负我的人一报还一报,再说,我也认是我一时不察,才没顾忌谢郎君所?处,可思虑清楚后,我也做了改正,我想更改,可茱萸不允,非要说什么发过誓,这誓我没发,为何要逼我认,我当真不知?道你们在闹什么。”
王静则向来直言直语,不搞什么装模作样?,也正是这番做派,让一直在一旁热闹的人有些?尴尬,就好似他们皆醉,唯王静则一人醒,她?在看着他们耍猴。
魏王笑了笑,对这小儿言语并不在意,只觉得赵鸾鸾这女儿傻的有些?过,既生在京都?,做了这达官贵人的女儿,怎么还能这般单纯无辜,会死?的。
兖王则是好笑,提醒道,“你这小娘子还真是大言不惭,方才你所?说的皆不合常理,一约既成,驷马难追,太师府与太傅府的秦晋之好,又岂是你一人可以决断的,你身上担着的是两家人,而非你自己一人,还是快些?与你那?未婚郎君认错,不要闹到无可挽回。”
“二哥此言差矣。”一直没说话的太子发了话,“我倒觉得王小娘子的话不无道理。她?已非王家姑娘,又何须顾忌王家所?定婚事,如今既为她?阿娘所?养,那?便只需听?母之命,再说此事症结也并非婚约,而是这两位小娘子的赌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