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山溪在旁,温度尚可?以忍受,两人都?用湿绸巾掩着口鼻,隔几分钟绞次帕子,一时半会?也不惧烟尘。
青龙山本就不大,不多时,他们就看见了顺清江的影子。
这?条分隔两镇的大江蜿蜒而过,流经?青龙山下,地势变的平缓,水面逐渐开阔,江中船帆无数,萧绍远远看着,有那么一队船帆正往他们的方向来。
他从溪边取了点湿润的泥土,抹在他和?戚晏的脸颊,头发和?衣物上,不多时,干净整洁的两个人便狼狈不堪。
而后,萧绍从衣袖中取出指甲大小的药丸,棕褐色,气味腥臭,他嫌弃的打?量半响,仰头吞了下去。
戚晏正在河边绞帕子,没看见他的动作,萧绍缓了片刻,忽然抱臂含笑道:“小探花,看我。”
戚晏抬头,便猝然一惊。
萧绍还笑着,唇边却溢出了一点鲜血,血液顺着唇角往下滚,连成刺目的猩红,接着,他踉跄两步,双膝一软,便跪坐下来,靠着树干不动了。
戚晏一惊,帕子脱手?而去,他尚来不及思考,便半跪在了他身边:“殿下!”
萧绍胸膛起?伏,想要说话,唇边又溢出一缕血水来,他原本正常的脸色逐渐苍白,一连串的咳嗽被抑在嗓子里,压成痛苦的闷哼,而血随着闷哼从口鼻涌出,顺着下颚滑落,不多时,便将胸口染红了。
戚晏先是愣住,而后肉眼可?见的慌了,扑到萧绍面前:“殿下?殿下!……您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这?个时候,规矩守礼的小探花也顾不得主仆礼节了,抓着萧绍的胳膊,探手?去拭他唇边的血迹,温热的血液沾上指尖,如岩浆一般,烫得戚晏指腹不住颤抖,他哆嗦着解开包裹,取出水囊和?帕子,为萧绍擦拭下颚的血,可?流了擦干净,擦干净了又流,最后,一方帕子被打?湿大半,满目鲜红。月卞灕ɡё
戚晏攥着帕子,仓皇无措。
萧绍虚弱地靠在树干上,一手?抚着胸口,断断续续的喘息,他的声音很哑,很轻,呼吸微不可?查,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戚晏从未见过萧绍这?副模样,他将手?贴在萧绍胸口为他顺气:“姚晋的船队已经?登陆,马上就到,殿下,我这?就去为他们引路……”
他说着,起?身要走,手?腕却被人扣着了,接着传来一股巨力?,戚晏一时不查,跌坐回了萧绍身边。
拖拽力?道之大,半点看不出虚弱的模样。
萧绍本来虚弱地闭着眼,拽完人便半掀开眼皮,从小探花脸上掠过,但戚晏满心惶惑,根本没察觉这?些,他只死死攥着萧绍的袖子,指尖用力?发青,仿佛只要一松手?,就会?失去极为重要的东西。
于是萧绍闭上眼,又咳出了一口血。
戚晏用帕子抹去,萧绍有气无力地开口:“不必……去找他们,他们……马上也……找过来了。”
然后他以手掩唇,做作地咳嗽起?来。
戚晏嗓音发紧:“我该怎么办?”
他确实学富五车,治国理政他可?以侃侃而谈,但面对“垂死”的萧绍,戚晏全然无措,只恨他不曾涉猎医书?,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
萧绍便掀起?眼皮:“你靠过来点,我脖子疼。”
歪着脖子枕在树干上,树干太?硬了,硌得他怪不舒服的。
戚晏听话的靠近了。
于是萧绍微微偏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身下的肌肉一跳,骤然绷紧了,却又很快放松下来,萧绍觉着有趣,闭着眼睛不说话,只偎在小探花的脖颈处,他毛茸茸的头发便顺着领口滑进衣衫,落在胸前的那处皮肤上,触感麻痒,戚晏一抖,又很快平复下来,任萧绍将他的肩膀当?枕头睡。
而后,戚晏取出帕子,为萧绍擦去额前冷汗,神态细致专注,如同擦拭着昂贵的古董,萧绍一掀眼皮,又很快闭上,懒洋洋地享受起?戚晏的服务来。
另一边,姚晋终于搜到了此处。
他带人在树林里窜梭,遥望山顶火海,已然绝望。
这?一块道路复杂,地脉高低起?伏,若不是看过舆图,又寻找到溪流,很容易迷失在山中,而二皇子萧绍不学无术人尽皆知,他定然看不来舆图,若是没头苍蝇一般在山中乱窜,十有八九已经?烧死,化?为焦炭了。
这?时,他和?何内监仿佛能看到被君王厌弃、余生惨淡的下场了。
侍从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们的脸色:“总管,继续搜吗?”
姚晋咬牙:“搜,哪怕只有一点可?能,也绝不放过!”
一伙人自林中快步窜梭,皂靴踏过落叶,发出簌簌的声音,萧绍闭目凝神,听的分明?。
他抬眼看戚晏,小探花的眼眶从安王墓前就一直红着,本来收住了,现在又红了,萧绍心中莫名得意,心道莫不是因?为本殿下难过?前世那个杀伐果决的九千岁可?不曾为谁红过眼眶,他捏着戚晏的手?指,在他耳边轻声嘱咐:“等会?儿姚晋来了,你就维持着这?表情,剩下的交给我。”
戚晏一愣,已经?有侍卫看见了他们,高声道:“二皇子在这?里!”
随后,一队人齐刷刷地围了过来。
姚晋走到萧绍面前,他缓过一口气,心道这?官帽总算是保住了,可?还没等他面露喜色,萧绍忽然偏头,哇的吐了口血。
那口血敲在镇守大太?监的心头,敲得他心脏骤停,姚晋推开众人,扑到萧绍身边,哭丧道:“殿下,二殿下?您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萧绍心中啧了一声,心道:“真聒噪。”,面上却依旧惨白,他虚弱地抬起?手?,半死不活又有气无力?、行将就木又老态龙钟
“姚总管……”
姚晋握住他,大气都?不敢喘:“诶,奴才在,您说,您说……”
萧绍:“本殿下要死了……把本殿下抬下去……然后……叫个大夫……”
“诶诶诶,这?就给您叫大夫。”姚晋一头冷汗,吩咐手?下就地砍了两根竹子,做成简易的架子,将萧绍抬了起?来。
路上颠簸,萧绍又是咳嗽,又是吐血,一副要驾鹤西去的模样,姚晋一颗心揪成了麻花,萧绍每咳一声,他的心就悬起?来一点,好容易将人抬回府邸,又将城里最好的大夫抓来诊治,已经?日?上竿头了。
那老大夫搭在萧绍的腕子上,细细琢磨了片刻,屋中人屏息凝气,便听那老者叹了口气:“殿下脉象极为杂乱,时而浮细而软,如萍絮浮水,时而雄浑刚健,蓬勃有力?,老夫从医五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脉象,像是中毒的征兆……老夫只能尽力?一试,各位大人要做好准备啊。”
话音刚落,姚晋膝盖一软,险些扑跪于地。
这?时,何内监也从外头匆匆赶来,他和?姚晋兵分两路,各自带入搜寻,现在刚刚得了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