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柴绍衍怒吼一声，将高德安吓得几乎跳起来。

高德安无奈，只得环顾了一番众人，吸了吸鼻子，之后，嘴里便如倒豆子般，“突突突”讲了起来：“老爷是顶要面子的，如今被你们逼到这种地步。既要我说，那我便说了，你们听好了，我说完了你们要还上门找麻烦。我拼着这条老命，也要带着丹书铁券去京城里告御状！”

“要你说你便说！哪来那么多废话！”应明不耐烦。

“三个月前，我家那个赘婿柴澜生。。。如今他已不是我家赘婿了。那，那白眼狼！伙同几个贼人将我家琼鸾小姐绑架走了，他还贼喊捉贼，故意留下一张字条，要我们老爷用丹书铁券换回小姐的性命。小姐虽是抱养回来的，但老爷疼爱小姐，一直视如己出，那伙贼人便是要金山银山，柴家也舍得。可那白眼狼却瞅准是丹书铁券呐！是太祖皇帝御赐之物，若是流出去，不仅我们老爷跟柴家列祖列宗没法交待，还会引来灭九族的罪过！我们老爷思前想后，才想到伪造了一份假的丹书铁券送给那绑匪的法子。那白眼狼反正也没见过真的，或许便能蒙混过去，将小姐换回来。”

崔辞面色苍白，背后已被汗浸湿，全仗李暧搀扶，他强撑着凝神听高德安的话。

“可惜后来小姐也没能回来。那白眼狼也不知所踪。想来是他们那伙儿贼人见宝贝得手，闹起内讧，死的那个人便是这伙贼人中的一个。或许就是那白眼狼干的！只可怜我家小姐，至今下落不明，也不知是死是活？”

“一派胡言！”应明喝道：“你当我会信你这鬼话？既然三个月前你家小姐被人绑架，为什么不来报官？我们大人请你们老爷上衙门认尸，又为什么三番五次的推搪？”

崔辞已无力说话，而应明所问正是他要问的。

柴绍衍道：“为何不来报官？我若说我不信任任。。。你们，可算得合理的理由？！至于不来认尸么。。。我家与那人已经毫无瓜葛。。。葛，他是死。。。是是活，与我不相干！”言罢，他走到崔辞跟前，定定望着他，一字一顿道：“大人勤勉！还有。。。有劳大人，务必在三三。。。三日内，找到小女柴琼鸾！若是大人能找到，此事。。事便算了了，如若不然，我便亲自上京，参参你一本。我知道大人是为何来到江宁府的，呵呵。到时只怕江宁府大人您也。。。也待待不住！”

崔辞只觉血气上涌，那无明火猛然往头顶上窜去，耳边嗡嗡作响。他刚要开口，眼前的世界骤然扭曲，天地颠倒。随后，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仿佛坠入深渊。

***

柴琼鸾：

柴府花园，凉亭依水而建，琼鸾坐在凉亭里抚琴。一袭素雅的衣裙，衣袂随风轻扬。

她的手指拂过琴弦，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琴弦绷得极紧，若是弹得久了，每波动一下，她的指腹就会感到火辣辣的疼。琼鸾的眉头微不可觉的蹙起，但她立即便舒展开来，唇角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告诉自己，她并不感觉到疼痛。

她知道，柴绍衍就站在书房的二楼凝望着她。这紧到离谱的琴弦，也是他故意调成这样。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看她因疼痛而无助的样子。她知道他的心思，所以她咬牙装作不疼，她半点也不想满足他的欲望。

她发誓任何事情也无法撼动她的从容。

这种改变是从什么时候悄然发生的？琼鸾也记不清了。在她脑海里，烙印最深的，还是他对她最好的那段时光。她初入柴府，从一个乞丐一跃飞升成了千金小姐。柴绍衍不顾众人侧目微词，全心全意待她，不仅吃穿用度奢靡到令人咋舌的地步，他还手把手教她读书认字，悉心栽培。他喜欢带她去见识各式各样她从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府里的东西她见惯了，他便花重金去求买最时新的玩意儿。他特别喜欢看她对未知之物充满好奇、渴望又吃惊的眼神。当那灵动的眼神再转向他时，便会生出许多崇拜与敬畏。

她开心，他才会感到开心；她最好一直开心，若是不知好歹，那就是另一副光景。

有一回，有位海外归来的旧友拜访柴绍衍，特意捎了从南洋带回国的一种名叫“波罗蜜”的水果。柴绍衍命人切开，割出里头黄橙橙的果肉尝了，那果肉绵密，甜味浓郁。柴绍衍十分喜欢，忙叫下人将一整个波罗蜜剖开，取出最精华的部分，放了一小盘，亲自端了送去给琼鸾尝。

可巧那日琼鸾受了凉，头疼的厉害，情绪也不高。柴绍衍端着这冰凉又味道怪异的水果进来，琼鸾实在是全无胃口。柴绍衍力劝她尝一口试试，并拍胸脯保证，她尝过之后一定会喜欢，就像以往那样喜出望外。琼鸾无奈，只得捡起一片放在嘴里，嚼了片刻，只觉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柴绍衍充满期待的望着她，瞧了片刻，她脸上居然并没有表现出往日那欣喜的表情。

“怎怎。。怎么样？好吃么？”

琼鸾打了个呵欠，有气无力的摇摇头：“不好吃。”

他的脸色渐渐阴沉下去，又拿起一片果肉，递给她。

“你再尝尝，方。。方才是吃得太急了。”

琼鸾无奈，只得又捡了一片，胡乱吞了。

“如。。如何？”

“女儿还是觉得寒凉，”琼鸾这次皱起了眉头，“不好吃！”

“再吃！”

琼鸾并未留意他态度上的变化，她全部的心思都在想着怎么打发他离开，自己好躺床上睡一睡。

“父亲，女儿实在觉得不好吃。您还是端走自个儿吃吧！”

她站起身，做出要逐客的姿态。

柴绍衍半天没动，也没有说话，脸上乌云密布。屋里一时安静下来，琼鸾这时才发现了的气氛不对。

“再吃！没听明明。。。明白么？！”

柴绍衍眼中露出凶光，语气中充满恐吓。

第四案：慢（24）柴琼鸾（五）

琼鸾的小脸涨得通红，鼻头泛起酸，她捡起一片塞进嘴里。

“如。。。如何？”柴绍衍嘴角的肌肉抽搐着。

“父亲，琼鸾觉得好吃！”话虽这么说，眼泪水却不争气地滚落。琼鸾连忙伸手擦了，带着恐惧地又重复一遍，“好吃！”

“是么？那么你将整盘都给我吃了！”他一腔热情化为乌有，从她的脸上再看不到对他的崇拜之情，他怒不可遏，高声喊道：“张妈，将外头所有的波罗蜜都弄进来，叫她给我都吃了！”

琼鸾吓得大哭，双腿一软，跪在柴绍衍跟前。

“吃！你给我吃！”他抓着她的头发，手指像铁钳一样挤压着她的颧骨，强迫她张开嘴，接着，他发泄般把盘子里得果肉往她嘴里猛塞一通。

张妈战战兢兢进来，手上端着一整颗波罗蜜。瞧见琼鸾嘴里塞满了果肉，两眼上翻，呛得喘不上来气，吓得连忙放下波罗蜜，转身走出去。

柴绍衍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他将那桌上的果肉悉数强灌进琼鸾的口腔与食道里，全然不顾琼鸾被噎得整张脸都紫胀紫胀，眼泪顺着眼角滚落，他伸出三根手指塞进琼鸾的嘴里，用力往里面摁压着。这不知好歹的小贱人，竟然真把自己当作小姐了？敢对自己甩脸子？

桌上那盘果肉都被灌完了。柴绍衍拿起张妈刚端进来的大盆波罗蜜，这盆并非之前精心挑选过的果肉，连着果核与皮，他抓起一整块继续疯狂灌进琼鸾嘴里。

直塞到琼鸾几乎气绝，俯在地上晕厥过去。他猛然打翻了盘子，将整个桌子砸得稀烂，又举起桌腿朝她的后背砸去。

一下，两下，三下。。。琼鸾身下的血流了一地。

屋里的动静惊起外头的下人，高德安抱着胳膊守在门外，下人只当作眼瞎耳聋，无事发生。

半个时辰后，柴绍衍方才解了气。他扔了手里的棍子，猛地一脚踢开门，拂袖走了。

他出门之前，看都没看一眼半条命都没了的琼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