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听皇后娘娘垂训。”
皇后扭头对身侧的宫女说道:“将帷幔掀开,崔大人不是外人。”
宫女称“是”,轻轻巧巧的将帷幔拉了上去。
帷幔后,皇后身穿一件黄罗窄袖褥,披着紫色帔帛,饰以北珠。竖着高髻,头戴镂金云月冠,前后都簪着白玉龙簪。面如满月,眼睛明亮,透着睿智,周身的气派既威严又慈爱。
崔辞是知道皇后的出生的,但此刻他实在很难将眼前这个贵不可言的妇人与“平民”二字联系在一起。
“崔辞,你别拘谨。今天我们说的话,半个字都不会泄露出去。”
“臣明白!”
“嗯。”皇后满意的点点头,态度愈发亲和,“依你之见,一个国家的强盛,以何为标准?”
崔辞一怔,皇后今日是来当考官的?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就该听我爹的话,多读几本书。
“臣,臣不知道,臣只知道断案子。”
皇后微微而笑,似是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耿直的答案。
“你既然不知道,那么我就说说我意见。依我看,一个国家强盛与否,并不在地域之宽广,也不在使得多少国家臣服,而在于百姓是否安居乐业,老有所养,幼有所教,病有所依。我大宋开国以来,经历太祖,太宗,真宗三朝,依此为标准来看,国力不可谓不强盛。”
崔辞认真消化皇后的话,深感认同,心中感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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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这脾气,过完青春期了吗?
皇后这段太突兀了,不好
佛法无边 写和尚写的好
第一案:贪(8)南下
“臣虽未曾想过,但听皇后所言,深以为然。”
“我虽常以此道理宽慰官家,可惜官家始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檀渊之盟过后,他愈发心事重重。所以,这“天书”呐。。。”皇后苦笑了一声,“满朝文武,独你没有呈颂文,倒是不易。”
崔辞虽没有读过几本书,却是极为聪明的人。此刻,他终于明白皇后找他来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真宗搞出这个天书事件是为了寻求自我安慰,弄的满朝陪他演戏,实在是荒唐可笑,唯独你是个清醒的,所以找你来聊聊。
“臣不敢!臣确实是因为生病,文笔也差,写出来怕官家读后不知所云,所以才没有呈颂文。”
“行了!”皇后摆了摆手,示意他别来这套,“今儿我也见过你了,的确是个聪明人。那么,去江宁府寻找孙问川的事,我就放心交给你了。”
“怎么?皇后也知道孙问川失踪的事?”
皇后听罢,起身,缓缓走到屏障前。片刻之后,她说出的话,让崔辞大吃一惊。
“我既托你办事,就不瞒你。孙问川是我的恩人。没有孙问川,就没有今日的刘娥。”
“娘娘的意思是?”崔辞斟酌着说道,“孙问川救过皇后娘娘?”
“三十年前,我随兄长从蜀地来到汴京谋生。我兄长是个银匠,他的银打的好,价格公道,很快在汴京打开了局面。”崔辞知道,她口中的兄长便是她的前夫龚美,刘娥当上皇后之后,因自己娘家无人,便认了龚美做兄长,也算是不忘患难之谊。
皇后叹了口,继续说道:“但这也为我兄长招来小人嫉妒仇恨,汴京城里几家银铺合起伙来设计陷害我兄,诬陷他卖假银,克扣人银两。那几家银铺财大势大,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买通了官府,把我兄长下到大牢里,一关就是数月。我那时走投无路,听人说时任祥符县县尉孙问川是个公正廉明的好官,于是便去拦轿告状。没想到,孙问川真接下我的案子,着人送了些银钱给我度日,又细细查访,确认我兄长是被人冤枉。他拼着丢官的风险,宁愿得罪了县令,也为我兄平了反。”
“如此说来,孙问川倒真是个好官。”
“他不仅是个好官,更是不图回报之人。我进宫后,感念孙问川的恩情,几次要擢升提拔他,他却坚决不受。十年前,开封府出了一个江洋大盗,叫做藏龙。。。”
“藏龙?”崔辞吃惊不小,“娘娘说的是,那个盗帝藏龙?”
“怎么?崔大人也知道此人?”
“不瞒娘娘,臣是昨日去开宝寺,听可政禅师说的。据说这人是个百年不遇的妙手偷儿,当年只要是他看中的东西,没有弄不到手的。”
“可政禅师说的没错,藏龙把开封府搅的天翻地覆,富户人家家家闭户,连上元佳节,街面上都鲜有行人。当时,汴京城里流行一段童谣:
盗帝藏龙神秘装,暗夜潜行似虎狼。皇宫宝库敢轻闯,珍宝尽揽意气昂。
说来可笑!藏龙犯下那么多案子,偷去无数金银财宝。官府却一点线索都没有,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委实无用!”说到这里,皇后微有愠色,“藏龙如此嚣张,却惹恼了一个人。”
“孙问川?”
“正是。孙大人一向嫉恶如仇,而藏龙所犯下的案子,有一半是在祥符县境内。那年元旦大朝会时,孙大人与民同游,当场发下誓言,定要将藏龙绳之以法,如若不能抓到此人,他便死无葬身之地。”
崔辞点了点头,表示完全理解。试问自己管辖境内出了这样的大盗,也一定会誓死追查到底,这关乎官府的颜面,更关乎他崔辞自己的脸面。
“六年前,孙大人得了消息,藏龙突然从汴梁去了江宁府。他便托人带话给我,请我运筹,将他调往江宁府,继续追查藏龙的下落。我得孙大人恩惠,一直无以为报,他这个忙,我是一定要帮的。于是我奏请官家,将孙大人调去江宁府,升任知府一职。”
崔辞恍然:“原来如此,难怪!难怪!那么,一切就说的通了。”
“崔大人,可是有什么发现?”
“不错,娘娘有所不知,六年前可政禅师回复给注辇国的信乃是伪造的,信上却印有长干寺的寺印。昨日我在开宝寺,听可政禅师说过,他的寺印曾被藏龙偷去一日。娘娘刚才说藏龙六年前离开汴京,前往江宁府,那便都连上了。因这藏龙虽是个江洋大盗,但也是个虔诚无比的佛教徒。这样一个人,若是听闻注辇国将派人护送至高无上的圣物佛顶舍利前往江宁长干寺,他一定会出手。”
皇后听崔辞这么说,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藏龙为佛顶骨去江宁府,孙问川又为藏龙而去江宁府。这么说,孙问川的失踪与佛顶骨必然有所牵连。”她顿了一顿,又道:“我听说孙大人在江宁府,与藏龙交过几次手,好几次险些逮到他,这才让这大盗有所畏惧收敛。崔辞,孙问川不仅是我的恩公,更是我大宋的忠臣。你此去江宁府,定要将案情调查个水落石出!”
崔辞拱手,朗声道:“臣领旨!”
***
从偏殿出来,崔辞还由来时那太监引着出宫。
二人走过正殿时,只见后苑那里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正蹲在地上独自玩耍,那孩子身穿淡黄色锦缎圆领袍衫,尚未束发戴冠,只梳了一小髻。圆圆的脸蛋,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小小一个人,手里拿着蛋酥,忙的不亦乐乎。
崔辞见他伶俐可爱,便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这一瞧,可不得了,原来那孩子脚下乌压压的全是蚂蚁。他正拿手里的蛋酥剥开揉碎了,一点一点喂那些蚂蚁。生怕蚂蚁搬的累,这边喂完了,又跑去那头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