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辛夷,我真的搞不懂你。”裴安儿摇头,忽然一顿,“你不会想要拉我们下水……”

“你们不是很好奇良叔怎么会送我回来吗?”裴辛夷呵笑一声,“看到阿爸过得那么好,而他受制于人,他巴不得借我的手搞垮阿爸。”

裴安儿有些不敢相信:“良叔……?”

“你期待几十年不见的兄弟还有感情?”裴辛夷轻哼,“不然良叔怎么可能放心将钱交给我打理,有共同目标才可能成为同盟啊。他早疯了,多亏贪图阮家带给他的利益,否则河内那帮堂亲一个也得不到好下场。”

“我看你也疯了……”

“你呢,你又是什么正常的人?这么多年,你冷眼旁观,只有危及你自己的时候,你叫得最大声。你怨恨你阿妈,想借我的手报复她。”

裴辛夷笑的灿烂极了,甚至有些妖冶,“我告诉你,你的期待会实现的。”

裴辛夷离开之后,以为她们再也不会联系,可不到一周,裴安儿打来了电话。

还是公司的事,裴安儿说他们可以考虑并购,有人愿意出资向奕晋。

裴辛夷懒散地说:“你决定。”

裴安儿说:“他想见你。”

“Sorry 啊,我不想见。你告诉他,我打算相夫教子,往后都不要见了。”

“……你没有一点愧疚吗?”

“哈!我凭什么?”裴辛夷直接收线。

好人才会对受过伤害的人感到歉疚,而她这样的人,不配。

裴辛夷拔掉电话线,曾念打不通电话,竟找上门来。

裴辛夷冷静地说:“阿爸被折腾了几次,这回很难醒过来了。你也不可能再捞到更多了,尽快走吧。”

今日何云秋察觉到小孩们不在香港,逼问裴安胥,得知了小孩们的身世。何云秋到医院大闹一场,气得裴怀荣彻底昏迷,住进重症监护病房。

何云秋做主,绝不会给曾念多一分钱。两个人在病房里唇枪舌剑,吓得护士不敢进去。

媒体在医院蹲守,闪光灯刻下荒诞的画面。

或许人之后走到这种时刻才会发现,自己究竟过了怎样的一生。

每个围在他身边的人,只是为了钱。

裴辛夷住的公寓慢慢变空,客厅只剩一张沙发,一盏落地灯。她还记得当时和阮决明一起挑选的家具,他向她描绘着美好的未来。

周崇不明白为什么要搬空,裴辛夷说公寓在阮决明名下,无法出售,如果他以后回来,怕他看了伤心。

说这话的时候,裴辛夷仔细擦拭着一把改装过的猎枪。

周崇脚尖点地发出声音,让她看过来,比手语说:“六姑,可是你这么做,就不怕阮生伤心吗?”

“我知你想骂我自私,明明选择这么做,还同他结婚。可是不同他结婚,他是不会放我回来的。阮生和我不一样,他是我见过最勇敢、坚韧的人,他会好好活下去的。为了仔仔们,他会活得比谁都要好。”

“如果大姊没出事,你是不是”

“在阿姊出事以前,我就决定这么做了。”裴辛夷笑着叹息,“阿崇,我好累啊,不想再斗下去争下去了,我想快些去见阿妈他们。”

周崇自小训练出的静默的脸,此刻露出哀伤:“六姑,可是我舍不得。”

“阿崇,你尽快处理手头的事,去新加坡吧。”

“我可不可以陪你到最后?”

裴辛夷发自真心地笑了一下,柔声说:“没白给你饭食,那就陪我到最后吧。”

集市前夜,阮决明带着马仔们上山,往缅甸的方向前进。

两个小孩早上起来没见到他,难免失落。

阮商陆当即说:“吃完饭我们就去镇上。”

小孩们欢呼,连阮决明去哪儿也不问了,囫囵塞下吐司,叽叽喳喳闹着出发。

乡下小镇的风光于小孩们来说还很新鲜,穿过破旧的马路牙子,低矮的房舍间的狭长想到,热闹的集市赫然出现在眼前。

北方面食特有的香气与油炸的烟气弥漫,挑着扁担的老夫、宰肉的妇人、讨价还价的客人,人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小孩们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接连不断向阮商陆提问。有的摊主认得佛爷,家里受过阮家的帮助,难得见他来赶集,买什么一律不要钱,不买也硬塞去一些水果小食。

小孩们好奇他们为什么这样做,阮商陆只说:“他们是我的老朋友。”

裴安逡问:“为什么阿公这么多朋友?”

“当你有足够的能力帮助别人的时候,一定不要吝啬,这么你也会交到很多朋友。”

“那……阿公是好人吗?”

阮商陆失笑,“你觉得什么是好人?”

裴安逡咬了一口果肉馅饼,不假思索地说:“善良、诚实、勇敢。”

阮商陆摸了摸他的头发,“好,仔仔以后就要做这样的人。”

裴安菀小心翼翼地说:“可是阿公……阿爸不是在做不好的事吗?”

阮商陆一顿,微蹙眉说:“嗯……我当然不想说有时候是为了活下去,或者活得更好去做这些,听起来很想谎话对吧?但有的时候这是事实。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选择,出身、环境,甚至时代,我们看到的有限,以为这么做是可以的。”

“在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之后,会不会觉得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