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美玲张着嘴,本想数落,话堵在嗓子眼没出来。她侧过头,看见女儿盯着那些嬉笑打闹的小孩,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神往。

“租。”她话音一落,已经转身朝冰车租赁的小屋走去,“老林,掏钱。”

林志风愣了两秒,忙不迭追过去,边走边掏口袋,笑得像个临时中头奖的二傻子。

十分钟后,冰面上出现了个稀罕景儿五十出头的林志风,脚底下踩着双冰刀鞋,猫着腰在前头拉冰车,活像条栓了套的老雪橇狗,“吭哧吭哧”地往前蹿。

冰车上,郑美玲坐得板板正正,一手死死攥着扶手,另一手护着雪球的肚子,嘴上还不闲着,“左边!左边有坑慢点点儿!林志风你个老东西,是想摔死我们娘仨啊?”

林志风回头一瞅,只见冰车上那俩笑得前仰后合。郑美玲难得这样开怀,眼角的细纹像被熨平了;林雪球更乐得不行,笑得手拍着冰车的木扶手,“咚咚”直响。

老林心里那股得意劲儿腾地冒上来,忽然来了兴头,脚下一使劲,把冰车拖着在冰面上划了个大弯儿。

“看招!”

“哎哟”

冰车在冰面上划出道漂亮的弧线,还没等母女俩反应过来

“砰!”

林雪球被甩出去,屁股先着地,正好落在一旁一户人家的溜冰路线上。那边的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眼见一位“天降大姨”,吓得一屁股坐了下去。

空气一下子静了。

风一过,倒是旁边那家孩子他妈先笑出了声,“哎妈呀,这冰上还掉人呢!”

郑美玲和林志风定在原地,像两尊冰雕。老林还维持着弓着腰拉冰车的姿势,声音都变了调,“雪、雪球……”

郑美玲先缓过神,慌忙冲上去,“闺女,咋样?撞哪儿了?”她手忙脚乱地摸她肚子,脸色白得跟雪地一个色。

雪球愣了半晌, 忽然笑出声来,“爸,你那啥‘神龙摆尾’,是广场舞大妈教你的啊?”

旁边那家吓坏了的爸爸一边扶自家姑娘,一边小心问:“哎,这、这要不要叫个救护车啥的?”

“不用不用!”雪球摆摆手,借着郑美玲的手慢慢站起来,“我没事……就是……”她眉头一皱,“等会儿……我屁股好像粘冰上了……”

郑美玲闻言脸又黑下来,回头冲林志风就是一眼刀,“林志风!今晚你给我睡院子!”

老林讪笑凑过来,刚要伸手扶闺女,就让郑美玲拍开,“滚一边去,别动我姑娘!”说完她蹲下身,手忙脚乱地给雪球拍裤腿,抖冰碴。

雪球揉着屁股,咧着嘴笑,“妈,其实挺好玩的。”

郑美玲手一顿,随即抬眼又瞪林志风,“听见没?闺女说好玩!”

老林连连点头哈腰,“是是是,下回我注意点,慢着来……”

“还玩儿?”郑美玲的嗓门又拔高了截。

等到三人终于玩得尽兴,暮色已经染透了半边天。

夕阳把他们仨的影子拉得老长,林志风走在前头,影子在石板路上晃晃悠悠,像只刚从羊圈里放出来的老山羊。

“正好顺路,看个电影咋样!”他一转身,倒着走路,差点把路边卖红薯的小炉子踢翻,“我查了,七点半那场是喜剧!”

郑美玲一把拽住他后脖领,瞪着眼数落他:“着啥急?清单上那一大摊子事,非得一天干完?”

林志风缩了缩脖子,却扯着嗓门辩解:“我哪急了……这不今天气氛到这儿了吗……”

林雪球走在后头,看着爸妈一唱一和,忽然发现他们连吵嘴的节奏都和二十年前一个样儿。

林志风永远先缩脖子,郑美玲永远先抬右手。

有些人啊,就算分了半辈子,骨子里的那点默契,咋也磨不掉。

“到咱俩死还有三十年呢,急什么?”郑美玲松开手,顺手帮他拍掉肩上的冰碴。

“妈,你不是说你要活到一百吗?”

“你爸抽烟,”郑美玲眼睛一扫,盯住他兜里鼓鼓的烟盒,“指不定谁能熬到那年头。”

“我指定能熬!”林志风脖子一梗,烟盒悄么声往兜底塞了塞。

“我可不一定能活到七十……”雪球故意拉长腔调。

“要当妈的人了,净说些晦气话!”郑美玲的眼刀甩过来,嘴上唠叨,手不自觉地拉住了她。

路过烧烤摊时,孜然香气混着肉味扑鼻。林志风鼻子刚动两下,嘴还没张开,就让郑美玲截了道,“想都别想!清单上说了,‘不在自家店吃’,也没写‘街边能凑合’!”

天色暗得快,石板上的影子越来越近。林志风的那一道,慢慢挨上了郑美玲的。

走在最后的林雪球咧了咧嘴角。

她明白,妈不是在跟那张清单上的字眼较劲,而是想把缺了二十年的光景,一点一点揉进眼前这鸡毛蒜皮里。

哎这两天看得我想吃烤肉。结果点的不好吃……

烧烤和烤肉还得出去吃才香 现烤的那种??

好久不见袁星火!想他!

22 跳动的小豆子

晨光染白院墙,林雪球推开门就愣住了。

一辆红色奇瑞 QQ 歪在门前,前杠缠着透明胶带,车屁股上“熊出没”的贴纸褪成了粉红色。

郑美玲正用抹布猛擦雨刮器,见她出来,“啪”地把抹布砸进水桶,“赶紧的!建档要排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