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得真好啊,真好啊??
麻老师更会写人性幽微!大大滴牛
想知道另一个自己会怎么过,只能在梦里找答案。喵的,文豪
呜呜呜呜??想哭
雪球去北京,北京好的一点是可以给没有家的人一个家,城市太大了大家都顾自己的生活,没有人多嘴你是咋来的为啥来。雪球一直有家,有一群她那么爱和爱她的人,她不是返乡,她叫回乡,回桃花源~
74 漫长的秋天
郑美玲开始接受放疗那周,正值秋老虎,热浪烤人,一呼一吸都跟着烫。
她每天下午两点半准时过去,换上病号服,独自走进那道厚重的铅门。放疗大概也就十分钟,可脱衣、定位、照射、观察……一轮折腾下来,小半天就没了。
她出来时总要坐一会儿,不然脑袋发晕,站都站不稳。可缓一会儿,也就好了。
最开始,她真没什么反应,甚至觉得这玩意儿没传说中那么吓人。可慢慢地,各种不良反应就像排号似的,一个接一个找上门来。
她开始变得疲惫,像被日头晒蔫了的菜叶子,一日比一日没了精神。锁骨下的皮肤先是红,接着胀,灼热刺痛她都能咬牙忍,最受不了的,是那股痒,发自皮肉底子里的痒,像有根猫尾巴在骨头缝里扫。
不能挠,不能碰,白天还好,靠意识管着,可一到晚上,睡着了手就不听使唤,总是挠破了,早上醒来一看,指甲缝里都是红色的碎屑。
到后来,她脖颈下面黑了一大片,真像火烧过似的。她拿镜子照过一次,没再看第二眼,衣服只能穿低领的,不然磨得疼,可她出门必定围条薄围巾,天再热也不肯摘。
林志风瞥见那片黑,心里直抽筋,可嘴上还是欠:“可别真给你烤糊了。”
郑美玲倒不在乎,“糊就糊呗,又不是长不不出好肉了,等好利索了,再染个头,照样是个金凤凰。”
林雪球插话道:“妈你要真成金凤凰了,那我高低也是小凤凰。”
林志风不甘落后,“那我是老凤凰。”
郑美玲一巴掌呼他胳膊,“你还是土鸡!”
三口人笑作一团,笑声挤在客厅,黏糊糊的空气都轻快了些。
皮肤开始破溃,医生建议停两天。
郑美玲嘴上说“早该歇歇了”,可回到家,一反常态,直接钻进被窝,谁的话都不搭。
那晚,林雪球听见卫生间里响着水声。她敲了下门,没人应,推门进去,只见郑美玲一个人蹲在马桶边,低着头,正默默往胸口贴敷料。
“疼啊?”林雪球轻声问。
郑美玲摇摇头,“不疼,就是……痒。”
“那你哭啥?”
“没哭。”郑美玲低头揉了揉眼角,“那是汗。”
林雪球没再追问,默默蹲下来替她敷。贴完,又拿湿毛巾细细给她擦身子。
医生叮嘱不能沾水,可这几天秋老虎厉害,她白天在医院折腾,回来时后背都黏着衣裳,不洗,真没法过夜。
两人谁也没再开口。洗手间不大,灯光昏黄,母女俩贴着彼此坐着,影子落在地上,悄无声息地融在一块儿。
恢复治疗后,郑美玲又添了新磨难。
起初是嗓子发干,像有人往她喉咙里撒了把糠;后来一开口就疼,嗓音沙哑得像谁用钉耙在声带上来回刮。连咽口唾沫都像吞刀片,饭更是吃不下,只能靠粥、蛋羹、藕粉一类的流食撑着。
林志风一开始还劝,“你喝点肉汤也行啊,别光靠这点没营养的糊糊。”
郑美玲灌了一口胖大海,咽下去仍是一脸难色,“给我留口气就行了,权当减肥了……”
嗓子一疼,她话说得少了,有时干脆整天不吭声,只低头喝水、搅粥,声音被收进身体里,像一台快坏了的收音机,只能靠家里人凑近听。
后半程的某个下午。郑美玲回家就把背包甩在沙发上,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转身进厨房,烧水去了。
林志风跟过去,“我来吧。”
“你甭管!”她猛地一回头,“我烧个水都烧不了?”
她伸手去拿水壶,手指刚勾上提手,胳膊一抬,皮肤像被火苗舔过一样,疼得她眉头一蹙。
林志风心疼地往前走了一步,“你别动了,我来……”
“你别动!”她吼出来,眼圈一下红了。水壶“砰”地砸在台面上。
林雪球一愣,“妈,你干嘛……”
“我咋了?”她转过身,声音嘶哑得厉害,“不是你俩天天围着我转吗?照顾得那么好,我为啥还这么难受?放疗放疗!照得我一身烂肉,照得我成天冒汗、心跳乱跳,照得我连闭眼都打寒颤!可我不能哭,不能喊,我要一喊,就成了‘情绪不稳定’!”
林志风走过去想抱她,她甩开,“你别碰我,你也别惯着我,别说‘你最棒’、‘快好了’,我不是小孩,别哄我!”
郑美玲嘴角一歪,像笑话自己似的,“我活到五十多,连撒个娇的资格都没了。我要真说句‘我难受我扛不住了’,你爸肯定得吓得去庙里烧高香,你还不得给我请心理医生?那干脆我闭嘴,照着该受的罪,一顿不落地挨。”
良久,林志风小声说:“你疼了就骂我吧,别一个人在那憋着。”
郑美玲鼻头一酸,一屁股坐进椅子里,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下来。
她从来没见过母亲哭成这样。
以前再大的事,郑美玲都骂一骂、闹一闹,然后撸起袖子就去干,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一点力气也没有。
她站在一旁,脚钉在了地上,动也不是,靠近也不是。
她很清楚自己是个三十岁的成年女人了,可就在这一刻,她多希望自己能再小一点,再傻一点,再可以抱着妈妈,说一句“妈你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