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可黛各种做工作,甚至换了差不多风格的,但吴建国就是不买账,担心事情闹得不可收场,她只能妥协,将画重新挂了回去。

没想到阴差阳错居然成了此次画展的主展作品,她嘴上应着,心里却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吴老师,有个好消息要跟你同步下。”郑总监从厚厚的一叠资料里抽出两张,面带喜色,“有两个明星临时改了档期,没办法出席,不过我找了大学同学,邀请到了颇具分量的老艺术家,从专业的角度来说,比之前还要理想。”

吴可黛疑惑地看了看小汪,她似乎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吴老师,我前天跟您说过的呀。”小汪赶紧接话,“您说由郑总监全权安排就好。”

“哦……”吴可黛确实想不起来,但小汪又是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见郑总监有些尴尬地盯着自己,她只能点了点头,“对,我想起来了,最近有点儿累,经常丢三落四的。”

“那就好。”郑总监松了口气,“吴老师,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先回去休息吧!我跟小汪沟通就行,你只需要安心搞创作,别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费神。”

“好。”吴可黛确实有点儿撑不住了,盼盼迟迟没有消息,也就意味着那个人还在暗处,她觉得身边好像埋了一颗雷,摸不着看不见,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炸得自己粉身碎骨,但对外却不能表现出分毫,“郑总监,画展就拜托你了。”

“放心。”郑总监微微一笑,信心十足。

离开尼肯会议中心后,吴可黛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地行驶在大街小巷间,经过青林河时,鬼使神差地转到了桥边的辅路上。

因为有了冰雪大世界的存在,冰面上格外热闹,为了方便大家从上面下来,商家特意在河边铺了绿油油的防滑毯,猛地看上去,好像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

曾经裸露丑陋的河床早已不复存在,如今这里充满了生机,谁也不会记得二十年间曾经发生过的悲欢离合。

吴可黛在桥底小卖部买了一包烟,她裹紧大衣站在岸边,笨拙地点燃了一支,才吸了一口,突然狂风大作。一时间,尘土砂砾漫天飞舞,彷佛要撕破岁月静好的假象。

带着火星儿的烟灰落在羊绒大衣上,顷刻间就烫了个洞,吴可黛又是拍打又是跺脚,好不狼狈。

烟盒从手中滑落,香烟滚落一地,被吹得四处都是,她突然生出一股强大的怨气,狠狠碾住离自己最近的那支,咬牙切齿道:“让你跑!让你跑!跑得掉吗?”

香烟被踩得稀巴烂,焦黄色的烟丝转眼就被吹得无影无踪,经过这番发泄后,吴可黛心中的郁郁总算缓解了些,她回到车上,一脚油门直奔自洽疗愈中心去了。

“抽烟了?”蒋莫旗的鼻子很灵,见吴可黛一脸疲惫,自嘲道,“看来我的金字招牌要保不住了。”

“跟你没关系,蒋医生。”吴可黛揉了揉太阳穴,“是我的问题,我病入膏肓。”

“别丧气,任何治疗手段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慢慢来。”蒋莫旗的话总是让人如沐春风。

吴可黛看向那扇巨幅落地窗,上面映出二人的模样,神采奕奕的蒋莫旗和疲惫的自己,一个在阳光下,一个在暗影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蒋医生……”吴可黛神情有些黯然,“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烦恼吧?”

“为什么这么说?”蒋莫旗挑了挑眉。

“家境优渥,谈吐风趣,年轻有为,财富自由。”吴可黛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羡慕,“含着金钥匙出生,起点是多少人奋斗一辈子都到不了的终点。”

“我可没财富自由哦!”蒋莫旗笑着摆了摆手,他环视了一圈办公室,“还在为明年的房租发愁呢!”

见吴可黛低头不语,又说了一句,“至于家境优渥,也无从谈起,我父母多年来沉迷搞学术,对金钱完全没有概念。”

“富不露相,懂。”吴可黛紧绷的情绪稍稍松弛了些,“放心,我不会跟你借钱的。”

“吴老师一幅画都要几十万,就别取笑我了。”蒋莫旗忍不住哈哈大笑,他看了看时间,“要不,我们现在开始?”

“你有事?”吴可黛不太想结束让人心旷神怡的聊天。

“下午的飞机。”蒋莫旗耸了耸肩,无奈道,“爸妈下了死命令,要求我今年一定得回趟家,这不,提前几天就催上了。”

“多好,阖家团圆。”吴可黛心中生出一丝怅然,她明明也有家,还是两个,却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方富贵那边只有算计,吴建国以前对她还不错,可惜得了这个病之后,什么都忘了,防自己就像防贼一样。

见蒋莫旗一脸探究地打量自己,她迅速收回游移的思绪,“开始吧,蒋医生,别误了你的飞机。”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在青林河短暂停留的缘故,一段悠扬音乐之后,吴可黛发现自己正站在裸露的河床上,一辆黄色的面包车在她面前停住了,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来:“小同学,桥南医院怎么走?”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吴可黛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你从这边上去,一直往前,第二个红绿灯左转,然后再……”

是记忆中的黄忆晨,她穿着一条漂亮的纱裙,新买的小皮鞋,吊着高马尾,热情洋溢,青春逼人。

吴可黛始终昏昏沉沉的,接下来双方的对话都听得不是很清楚,直到有人亮出一张百元大钞,才将她从混沌中拉了出来。

看着上面四个老人头,她清楚地知道,如果接受,接下来二人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如果拒绝,后面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黄忆晨依旧是让人仰慕的天之骄女,而自己永远只能是方富贵的女儿,这辈子都不可能翻身。

短暂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将黄忆晨拉到了一边:“一百块呢,要不咱去一趟?稍微迟到几分钟,没关系的。”

没有任何悬念,黄忆晨点了头。

当她们上车后被控制的那一瞬间,惊恐之余,吴可黛居然松了口气,她的灵魂彷佛从躯壳中脱离了出来,悬在半空中,冷冷地打量着那个名叫方小桃的少女。

不知道过了多久,颠簸的面包车终于停了下来,方小桃和黄忆晨被推搡到墙根下,二人一直水米未进,加上极度害怕,腿软得根本站不住,直接瘫在地上。

方小桃更是被吓尿了,看着白裤子染了一片污渍,她第一个念头不是羞耻,而是担心不知道该怎么和父母交代,小声呜咽起来。

“别哭……”黄忆晨虽然也怕得要死,但她却强撑着不让自己表露分毫,吃力地挡到方小杏身前,警惕地盯着面前几个人。

他们的目光猥琐贪婪,且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仿佛面前不是两个人,而是待价而沽的牛羊。

“前面这个……”一个头上长满癞痢的男人在另一个胖男人袖管里摸了一把。

“开什么玩笑!”胖男人嗤笑了一声,“也不看看什么货色,想得美。”

“那你还个价嘛!”瘌痢头有几分心急,一直往黄忆晨身上瞄,那眼神仿佛带了钩子,恨不得把轻飘飘的白纱裙即刻剥下来,“我诚心要。”

胖男人伸进瘌痢头的袖管,回摸了一把:“最低这个数,肯定不能少。”

瘌痢头一脸难色,解开裤袋,从里面掏出个看不出颜色的布包,里三层外三层拆了半天,终于露出一叠皱巴巴的人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