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歪很是意外，见胡浩的眼神如鹰隼一般盯着自己，突然呼天抢地：“那就是我可怜的儿子啊，警察同志，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你儿子？”胡浩一下子想到了墙中女尸，难道之前的方向全都错了？和贾天母亲有情感纠葛的，并非吴建国，而是眼前这个王老歪？他思忖片刻，又说出一个名字，“那上官沐辰呢？”

“谁？”王老歪看了看胡浩，又看了看宁乾坤，一脸迷茫，他迅速在大脑里扫荡了一圈，确定不是青眼彪团伙里的人，才老老实实开口道，“这个真不知道。”

“你先好好养伤，后面有什么问题，我们再过来。”原本清晰的脉络又开始变得混乱，王老歪、吴建国、贾天、青眼彪、桃姐……这几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尤其是那个桃姐，胡浩只和她打过一次照面，很普通的中年妇女，完全看不出来是穷凶极恶的人贩子。

但王老歪说得信誓旦旦，由不得他不信。

或许，只有抓到人才会真相大白。

宁乾坤一直没说话，双眉紧皱仿佛在思考什么，出了医院大门，他停下脚步：“你见过王老歪说的那个贾桃？”

“是，她和贾天住在北郊的九一农场，姐弟俩在那包了一块地，专门种植向日葵。”模拟画像专家已经根据胡浩和王老歪的表述将贾桃的画像绘制了出来，他将图片递到宁乾坤面前，“刚发出去了，这次她插翅难逃。”

宁乾坤细细端详画像上的眉眼，只觉得似曾相识，当他的目光滑向对方嘴角那颗痣时，不由愣住了：“你确定，贾桃长这样？”

“八九不离十。”胡浩点了点头，见宁乾坤面有疑色，他指了指画像，“尤其这颗痣，非常显眼，我绝不会记错。”

“黄曼茵嘴角也有一颗痣。”有什么东西彷佛破土而出，宁乾坤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定定地看着胡浩，“跟这个几乎一模一样。”

胡浩心头一滞：“师父，你什么意思？”

话已经到了嘴边，宁乾坤忍了忍还是咽了下去，不可能的，珠珠那么善良的孩子，怎么会成为人贩子，一定是自己精神过于紧张，才产生了丰富的联想。

“没什么，抓到她之后，你一定要审清楚，决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宁乾坤说完后，又失神地看向天空，“当然，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胡浩理解成了另外一层意思，自己肩上担负着上一辈人的重担，如果能由此揪出当年拐走珠珠的犯罪分子，那无疑是了却了宁乾坤的一桩心愿。

由于吴建国情况特殊，并没有在公安局待太长时间，其间吴可黛一直忐忑不安，就担心老爷子胡言乱语，还好，除了执拗地认为自己是上官沐辰，他并没有什么不恰当的言论。

到了家门口，吴可黛才彻底松了口气。

红姐刚从乡下回来，带了两只鸡，此时正在院子里溜达，见吴可黛和吴建国回来了，赶紧把鸡轰走，喊他们留意脚下的鸡屎。

吴可黛原本就情绪不高，乍一闻到腥臭味，不由掩鼻皱眉：“怎么还养上鸡了？”

“从乡下带回来的，正宗土鸡，给老先生补补身体。”红姐瞧着吴可黛的脸色说话，“吴老师，策展方负责人过来了，正在里面等您呢！”

吴可黛原本还恹恹的，听到这个消息立马打起精神来，她将吴建国托付给红姐，急匆匆走了进去，满脸堆笑：“不好意思，郑总监，让您久等了。”

郑总监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据说以前在很多知名机构做过，有着丰富的策展经验，而且特别注重细节，大到主题、风格、形式、推广，小到墙上一颗钉子的定位，都要精益求精。

之前小汪提供了几幅画拟作为主展作品，她都不怎么满意，索性今天亲自登门，当面和吴可黛沟通。

“没关系。”郑总监为人爽朗，不拘小节，见红姐扶着颤颤巍巍的吴建国上了楼，这才开口，“吴老师真辛苦，家里外面都要兼顾。”

“嗐，人到中年，没办法。”吴可黛苦笑了一声，她无意于和外人聊家事，一秒切入正题，“郑总监，主展作品，还确定不下来吗？”

“我这个人不喜欢兜圈子。”郑总监停顿了片刻，给出四个字，“差强人意。”

“那怎么办？”家里家外乱成一团麻，虽然在蒋莫旗那做了调整，但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而且事情只要一天没解决，吴可黛就没心思动笔画，权衡片刻后，只能给出一个折中的建议，“要不，从已有的作品里面挑一幅，凑合一下吧！”

“吴老师，我的字典里，没有凑合二字。”郑总监推了推眼镜，见吴可黛面有难色，她嘴角一抬，突然笑了，“其实主展作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完，她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那幅巨大的向日葵。

吴可黛脸色一僵：“这个不合适吧？是很多年前的习作，技法和用笔略显幼稚呆板……”

“不会啊！”郑总监打断了她的话，目光中颇具欣赏，“热烈张扬，蓬勃向上，和你其他画作有着很大的区别，这次的画展整体色调偏冷，就需要这样的风格来中和一下。”

吴可黛尴尬地笑了笑，双拳却暗暗握紧，要不是吴建国拦着，这幅画早就进垃圾桶了。

而让她感到最悲哀的是，自己画了二十年，在行家眼里，终究还是比不过十六岁的黄忆晨。

所有的支流都在汇向同一个方向

34 角力

见桃姐脸色越来越白，身子微微发抖，青眼彪嘿嘿一笑：“想起来了？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听了青眼彪这番话，贾天比桃姐更难过，她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原本应该有着另外一种人生。

也许是个庸常的家庭主妇，成日里为了老公孩子抱怨不停；也许是个能力卓越的职场精英，每天出入开发区那些高档写字楼忙得不亦乐乎；也许是个成功的画家，就像别墅里住的那位，很有名气，赚很多很多钱，受人尊敬仰慕……

总之，不是这样。

“姐……”由于失血过多，贾天有点儿虚弱，一开口才察觉到自己气息不稳，他努力撑住，眼前却一阵阵发花。

怀里是懵懂的盼盼，对面是受伤的弟弟，青眼彪咄咄逼人，还有他那些穷凶极恶的手下，桃姐此时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群狼环伺。

自己决不能流露出一丝软弱，更不能被击倒，否则今天三人必定会全部交代在这儿。

她深吸一口气，将涣散的心神努力拽了回来，淡淡一笑：“青眼彪，看来你真的老了。”

青眼彪自认为已经站上了制高点，没想到桃姐不仅没痛哭流涕精神崩溃，反而说了句不相干的，奇怪道：“怎么说？”

“人老了，才特别爱回忆过去。”她扬起下巴，露出一抹嗤笑，“年轻人，只会往前看。”

“呵呵……”青眼彪这才明白桃姐是在讽刺自己，倒也不恼怒，假装大度道，“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今天咱得做个了断，要么是他，要么是她。”

说完，他垂眼看了看空荡荡的袖管，又各扫了贾天和盼盼一眼。

桃姐咬了咬牙，大脑高速运转，眼前这种形势，想要三个人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盼盼，小家伙也正抬头看着她。

“姐，不要……”贾天察觉到桃姐要做决定，用力喊了一声，转头看向青眼彪，“我留下……我愿意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