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到腊月二十三，妈妈都要给上天述职的灶王爷上供，糖瓜儿永远占据 C 位。

据说这位神仙吃了糖嘴才甜，保佑家里来年风调雨顺，所谓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

方小杏推着盼盼走了过去，担心女儿被来往的人撞到，她特地将小车靠着墙边停好，还不忘踩下后轮旁的刹车。

在琳琅满目的年货摊位中，糖瓜儿并不起眼，虽然位置不错，人流量不小，但停下脚步的几乎没有。

见终于来了客人，摊主赶紧热情介绍：“美女，今早新做出来的，又脆又甜，可香了。”

“能尝尝吗？”方小杏着实被吸引了，埋藏多年的童心跃跃欲试。

“能，当然能！”摊主很大方，递过一块裹满芝麻的，见她眼中露出一抹担心，笑道，“不买也没关系。”

方小杏这才接了过来，细细尝了一口。

确实还是那个味道，但除了甜却找不到记忆中的感觉，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她不由有些失望。

见摊主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又不好意思不要，于是指了指：“给我称半斤。”

“好嘞！”终于开了张，是个好兆头。摊主手里的秤杆翘得高高的，装袋时又多搭了一块，“二十三块八，给您拜个早年！”

方小杏笑着接过塑料袋，付好钱后，她转过身，突然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童车上的被子还保持着原来的形状，里面的盼盼居然不见了！

脑瘫的娃走丢不好找

啊啊啊，娃丢了！！！

语句很细腻，

02 失手

贾天第一次擅自行动，就失手了。

看着眼前痴痴傻傻流口水的小女孩，原本阴沉着脸的桃姐忍不住被气笑了。

“说了你不听，听了又不懂，懂了又不做，做又做错，错又……”她慢悠悠地念叨着，随后扔下手里的葵花籽，起身走到小女孩面前，歪着头打量了半天，转身看向贾天，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现在结果摆在眼前了，这次认不认？”

“姐，真没想到……”贾天懊恼地挠了挠头，“难怪一路不哭不闹，我还以为运气好，原来是个傻子！”

“你啊，我早就说过，不是干这行的料。”桃姐摇了摇头，随后伸出手，在女孩两眼间比划了一下，“这种面容特征，百分百有问题，碰都不要碰。”

“可睡觉的时候，看上去很正常啊！”贾天不服，更不想失了面子，上手试图强行让小女孩合眼，由于动作太急太粗鲁，被弄疼的小家伙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见桃姐抱着双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愈发躁郁，甚至有些气急败坏，故意发狠，“哭哭哭，再哭掐死你！”

“算了，天寒地冻的，掐死没地方埋。”桃姐有些意兴阑珊，贾天多大本事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别看二十多岁的人，做事还是毛手毛脚的，没有一点儿沉稳劲儿，这也是她一直不允许他沾这行的原因。

没想到人家不声不响干了件“大事”，折腾半天，到最后还得自己给他擦屁股。

她本想说随便找个地方扔掉，忽的想起今早做的决定，于是在菩萨像前上了一炷香，声音从袅袅青烟中逸出，“送回去吧！”

“送回去？”贾天双眼瞪得老大，愣怔了片刻，他突然觉得很郁闷，自己恐怕是这世界上最窝囊的人贩子了，拐都拐来了，哪有送回去的道理？

见桃姐烧完香又转回去挑葵花籽，完全当他不存在，心底不由生出一股怨气，狠踢了旁边的编织袋一脚。

“怎么？我都没说什么，你还不满意了？”

编织袋里是桃姐才挑出来留种的葵花籽，色泽油亮，颗粒饱满，个顶个的漂亮，等开春土地一解冻洒下去，秋天就能迎来好收成。

现在不比以前，到处都是摄像头，拐个孩子要冒极大的风险，万一被抓，把前些年那些事儿抖落出来，够判几个死刑的？

自己烂命一条无所谓，但不能连累贾天，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大环境不好，加上近两年身体疲乏得厉害，她已经很久没碰过那折寿的勾当了。

但坐吃山空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才来到这座城市，在北郊包了一片地。

至于种什么，姐弟俩不谋而合地选择了向日葵，还起了个并不算特别的名，叫九一农场。

一方面有固定收入够日常开销，另一方面也是让贾天以后能有个正经营生。

还是那句话，他做事毛手毛脚的，不是富贵险中求的料，剑走偏锋迟早有一天会掉脑袋。

没想到，自己掐来算去选出来正式金盆洗手的好日子，就这么被搅合了。

贾天是十三年前遇到桃姐的，那时候他才八岁，没爹没妈没名字，王老歪手下年纪最小的扒手。

因为偷不到什么钱，总被王老歪用皮带抽，经常吃不上饭，饿得皮包骨头，个子也不怎么长，看上去跟五岁的孩子差不多。

虽然算半个同行，但桃姐向来不喜欢王老歪，这人心狠手辣，一点儿人味儿都没有，团伙里的几个“骨干”，不是缺条胳膊，就是断条腿。

有个跟了他五六年的，喊他干爹，胸口永远淌着脓水，每每伤口结了痂，都会被他挑开，用蜡油再燎几个血泡出来，为的就是能持续卖惨，博得同情，才能讨来更多的钱。

桃姐拐孩子卖不假，但有两个原则，一是超过五岁的不碰，二是不祸害孩子，出手前好吃好喝伺候着，有时候还买点儿玩具纸尿片什么的。如果条件允许的话，甚至会去一趟游乐场。

似乎这样做，能让她良心好受一点儿。

贾天被送过来那天，额头烫得跟着了火一样，双眼紧闭，浑身上下红彤彤的，就像煮熟了的虾子。

“实在调教不出来。”王老歪最近手头不宽裕，叼的烟卷都从红河换成了红梅，他眯着眼睛，使劲吸了一口，随后吐出两个烟圈，“全须全尾的，你看能卖多少钱？”

桃姐被呛得直咳嗽，皱着眉躲开了：“烧傻了，没人要。再说，年纪太大，我不碰。”

“怎么会没人要呢？”王老歪一听急了，自动忽略后面那句话，他从嘴上拽下烟屁股，往地上一扔，用脚使劲碾了碾，急头白脸道，“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再说，就算傻了也不耽误传宗接代，哥哥我最近钱紧，算求你帮个忙……”

“我说没人要，就是没人要。”眼看男孩脑袋都耷拉下来了，桃姐嗤笑了一声，“我这又不是回收站，什么破烂都收，要不，你去派出所问问，说不定人爹妈找来，能重金酬谢，讹一大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