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牌没来得及递出去，手就在半空中悬着。

“市公安局的。”胡浩没说刑警队，担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他跺着脚哈着气，四处打量，这九一农场还真荒凉，方圆几里连个人影都没有，“贾天在吗？”

犹如一道惊雷劈下，屋里的两个成年人全都愣住了，盼盼瞅准时机，一口咬上贾天的手臂，疼得他闷哼了一声，下一秒赶紧捂住嘴。

桃姐和贾天对视了一眼，后者心领神会，立马抱起盼盼往后门去了。厨房旁边有个暗道，通往下面的菜窖，入口很隐蔽，可以临时躲避一下。

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没人应承，胡浩侧着耳朵贴门上听了听。

没道理啊！警察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

桃姐满脑子都是问号。

她把事发之后的各个环节迅速捋了一遍，并未找到任何破绽，难道是……从奥迪上下来那个女人？

可纵使再一身仙气，终究也只是个凡人，怎么可能一眼看破？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的怀疑是自己偷走了盼盼，也不应该牵扯到弟弟身上，警察为什么开口就找贾天？

门上没挂锁，想假装家里没人显然不可能，桃姐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深吸一口气，如果今天注定是场劫数，那就让她一个人来承担。

胡浩抬起手正想再敲两声，门突然开了，一个中年女人出现在眼前，她警惕地打量着门外的几个人，开口道：“贾天不在。”

“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胡浩稍稍有些失望，转念一想地方对就好办了，找到人是早晚的事。

“不知道。”桃姐整个人绷得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她双拳紧握，贴在身侧，随时准备反抗，但见对方和颜悦色的模样，又不像是来抓人的，一时间心里有些拿不准，“我是他姐，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

胡浩双眉一挑，贾天的姐姐，那不就是……

他着实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既然二人是姐弟，那谁都一样，担心对方一时接受不了，胡浩并没有提及墙中女尸的事情，只是说有可能和库里的 DNA 比对上了。

桃姐一下子懵了，原以为是偷孩子的事情败露，没想到贾天的亲生母亲居然找来了。

她有些恍惚，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愣怔片刻后，突然意识到几个警察冻得嘶嘶哈哈，才慌里慌张把人往屋里请。

“不用了，等贾天回来，让他来一趟市公安局。”胡浩一直斟酌着，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措辞，索性将案件暂时搁在一边，“正式检验一下，确保结果的准确性。”

见桃姐脸色不好，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也一起来验……”

“不用。”桃姐像是突然惊醒了，连连摇头，“贾天不是我亲弟，他能找到亲妈，实在太好了！”

胡浩意外的同时，也有几分唏嘘。他往后退了两步，重新打量这间房子，红砖灰瓦，窄小破旧，没有任何特色，如同大海中的一滴水，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就在这平平无奇的背后，却隐藏着一个或者无数个让人猜不透的故事。

从事这么多年刑警工作，胡浩的心早就被磨硬了，很少有如此感性的时候。他也很想看到母子团圆的画面，可等着贾天其实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一时间，他甚至觉得，如果贾天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事，说不定才是最好的结局。

不过，在案件面前，人情大不过法理，胡浩收敛了心思，笑道：“贾天回来后别忘了跟他说一声，麻烦你了大姐，我们先走了。”

转头的瞬间，桃姐瞥到胡浩嘴角被笑意激起的纹路，心脏仿佛被什么重击了一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浮现在脑海中……

不会，不会的，肯定是巧合，自己肯定是被突然到访的警察吓到了，才会杯弓蛇影。

她迅速退回屋内，拉紧门，想了想又扣上两层保险。

忐忑等了半天，贾天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从菜窖爬了出来，偷偷溜进屋，蹑手蹑脚往门口去，桃姐一转身，正好和他碰个正着，尚未平复下来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

“谁让你出来的！”桃姐使劲怼了他一拳，“吓死我了。”

“我怕他们为难你。”见她没被抓走，贾天嘿嘿一笑。

“他们要真为难我，你能怎么办？”桃姐将刚刚的不安甩到一边，故意绷着脸，“难不成还跟警察拼命？”

“拼命……怕是打不过……”贾天挠了挠头，还真仔细考虑了一下，随后拍了拍胸口，“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冲我来。”

放在平时，这句只有愣头青才能说出来的话，肯定会让桃姐嗤之以鼻。但今天不一样，贾天的亲生母亲出现了，也就是说，这小子很快就要离开自己，奔赴光明璀璨的新生活。

十三年的相处，桃姐早就把他当成了亲人，或者说在他身上弥补了自己心中不为人知的遗憾。

一想到这种温馨的日子即将成为回忆，桃姐不由鼻根发酸，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嗔怪道：“傻不傻啊！真要有那一天，别管我，赶紧跑，能跑多远跑多远，绝对不许回头。”

“那不行，你是我姐，没你我早死在王老歪手里了。”贾天认了真，绷着脸道，“我要是扔下你不管，连畜生都不如。”

“我罪大恶极，不值得你……”桃姐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怔忡，类似的话很久以前有人曾跟她说过。

“你就算犯了天条，也是我姐。”贾天倔脾气上来了，像是一头不听劝的蛮牛。

“好好好，都听你的……”桃姐不再与他争辩，决定将刚刚听来的消息传达，为了显得郑重其事，她挺直腰身，清了清嗓子，“你妈找来了。”

这几个字彷佛烫了她的嘴，说得短促且急切，加上话题转化太快，贾天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啥？”

桃姐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重复道：“你妈，你的亲生母亲，找来了。”

“别逗了。”贾天突然有些心慌，本能回避桃姐的眼神，他抓起一把瓜子，然后又放下，嗤笑了一声。自打记事起，他就跟着王老歪偷东西，对爹妈半点印象都没有，哪来来的亲妈？

“刚才来那个警察亲口说的。”见他不信自己，桃姐只能摆事实讲道理，“警察总不会骗人。”

贾天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喜，甚至无意继续这个话题，眸色一闪，突然开口：“姐，你怎么不问盼盼去哪儿了？”

桃姐这才意识到，光顾着说话，居然没留意少了个人。见贾天的神情有些奇怪，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把她怎么了？”

“弄死了。”贾天嘴角抽了抽，想笑却笑不出来，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漫不经心，仿佛杀一个人比杀一只鸡更简单。

就这样死了吗？

后面会揭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