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上次见他是挽发盘着,而现下散落两耳侧旁,露出一对透亮的水滴状玉石坠子,用银丝掐住,勾进耳洞。

婪雀抿嘴,手任我抓着。

我一看是他,没由来地松气,环视一圈仍是熟悉的环境,心底一瞬地平静良多。婪雀攥着帕子,见我撑着坐起来,收回手,搁置的木盆里散发温热的水气,他安静地洗帕子,拧干再叠得方正递给我。

“谢谢。”我看向他,他很快又敛眸,摇了摇头。

这次晕的时间似乎不长,天还是黑的,我擦几下脖子,便把帕子撇在床头。我张嘴,话含在嘴边,见着婪雀规矩坐好的模样,吸一口气,又压回肚子里。

婪雀长得不赖,但我每每看他,回回都会梗住。一张太女性化的脸出现在一个和我身量相差不大,甚至比我高些的男人身上,说不出的哽塞。

自从知晓了他和达木是夫妻,很会做饭,刚才又像在照顾我的样子,我便愈加感到怪异。一个人套着所谓“妻子”的壳子,举手投足间流露着怯乖温顺的气质……我对上婪雀的眼,心神一恍,连忙移开视线。

我咳了一下。

婪雀反似闻声而动,他不知从提出一食盒,三层高,钻出鲜香清甜的气味,丝丝缕缕犹如蛛网。他拉开屉锁,上荤下素,中间那层摆着做成了各种姿态的白鸟点心。

“太晚了,没有做的很好。”他捻起一只扑翅的小鸟,“怕你吃不下,我另加了酸梅肉。”

婪雀抬手,递到我嘴边,轻声问:“吃吗?”

鬼使神差地,我还真咬了一口,好软,好滑,“……好吃……”我霍地回神,嘴里的糕点一下子滑进喉管,我立马扭头捂嘴,异物感折磨胸肺,咳嗽不止。

惊得婪雀扔下点心,双手扶着我的两颊,满眼忧心,“噎到了?难受吗?”

我只是没顺过来,咳了几声虽说难受,实则一点事也没。我知道婪雀是出于关心,暗讶于他会如此紧张,“没事,呛到了而已,小事。”

由于从小的习惯,每当有人担心,我都会做出带有安抚性质的动作,婪雀倾压我身前,发丝划过我的手背,我无意识地握住他,手指轻敲他的手腕,婪雀似是不放心,又道:“真的没事吗,不要骗我。”

我点头。

几下呼吸错落,婪雀埋头环着我的脖子,或许是这个姿势太巧合了,之间的空隙被挤压,我正好抱住他的肩膀。

原来只手冷,抱着还是暖和的。

我不禁心想。

“小婪,他醒了吗。”

我才一回头,便直愣愣地迎上达木的目光。达木也怔了怔,旋即,他扬笑,“怎么抱上了,你们这么好了吗?”

如同被抓奸的窘迫感,我不好直接推开婪雀,只能拍拍他的背,“起来吧,我真没事。”

过后,婪雀动了,他坐正捋平起皱的衣襟,倾斜而下的黑发被他全然挽至耳后,额前乱着碎发,面色微红。

我刮了刮鼻头,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缓和气氛。

达木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婪雀,婪雀站起来,他们之间没有交谈,仿佛心有灵犀般,婪雀看了我一眼,说:“我去煮药,你和达木先吃。”

等婪雀走了,达木才坐下来,坐在刚才婪雀的位置上。他好像也有些不自在,我以为他是介意我和婪雀的事,才要解释,他先我出声。

外面黑夜,屋内留点着灯。

宛如实质的灯光像溪水淌过达木的脸庞,明明暗暗,他眼瞳黢黑,昏黄的光线一闪而过,我不由屏息,与他眼里的自己对望。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今天那样对央措吉。”他单腿屈着,支着一只手朝我探身,“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但求你不要因为这件事讨厌我,排斥我,好吗?”

达木眼神专注,说得恳切:“我已经向央措吉道歉了,不信你可以问他。”

“蔺哥。”

我眼皮一跳,这种拖着尾音叫哥的方式,怕是家有弟妹的人才懂其中滋味。可达木这样喊,声线意外地不恶心。

我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件事。

达木说得对,我的确因这事对他有些别的看法,但他偏偏认真得很,死抓着不放。我表面不显,其实内心已经翻篇了,至少从达木的角度来看,他本是村寨土生土长的,我没有任何立场对他发火。

我暗自叹气,或许是达木先前对我很好,人热情体贴又善良,才短短一天,我就会蹬鼻子上脸了。

达木试探地靠近我,我没躲,他的声音沉进我的心里。他说:“当时你晕过去,真的吓到我了,我抱着你去找老叔,不敢想你要是出事……”

“谢谢你,达木。”

我有点不敢直视他:“虽然我说过很多次谢谢,但无论哪一次,我都发自内心地感谢你,这一次也是。”

“哈。”达木笑了,一把抱住我。

作者有话说:

小蔺:心疼男人是遭殃的开始(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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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翌日,达木比我先醒。他动作轻,收拾完地铺和房间后我才慢悠悠地醒来,我坐起来发了半天的呆,一边挠头一边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昨夜我喝下婪雀煮好的药,被药味冲得头皮发麻,巴不得切断舌根。是达木及时从随身的荷包里翻出一枚蜜饯,才压住喉口上泛的涩味。他问我,困不困,现在已经凌晨了。

我嚼着甜酸的果脯,以为只是晚九、十点,自从失去手机和随身背包,我对时间的辨别能力也在变弱。

快点回去的念头愈益强烈。

达木翻出一床竹席、被褥和枕头,席子垫在地上防脏,再接着是被褥和枕头。我叫住他:“达木,剩下的我来吧。”

达木蹲在地上,回头看我:“你的腿伤还没好,我快铺完了,蔺哥你先睡吧。”

他做事干净利落,一般人忙这几下多多少少都要出点汗,他却没有一丝喘气的迹象,面色平常,扯着被角抖了抖,平铺在席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