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们,交代有用情报可以酌情减刑,”徐应明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左右不过是些将死之人,给些希望,说不定我们还能有些收获。”

“是,明白。”肖征白笑着应下。

徐应明想了想,从抽屉里翻出那天晚上译了一半的电文,借助密码本,完整的电文很快呈现在她的面前

4 月 5 日,美国海军上校梅乐斯将抵渝,同戴商谈合作事宜。

和自己所想的一丝不差。然而,徐应明的目光却再一次落在一旁的名单上。

施泽媛落网牵扯出背后的日谍情报链,从表面上看,这是一次极其成功的任务,然而徐应明却高兴不起来。手指轻轻地抚过名单,最终停在了那一串人名的最后。

那是笔尖涂抹留下的痕迹。

徐应明的眼神一下变得深邃。真正的名单上有七个人,施泽媛将它重新誊写,为的是掩盖那最后一个人的身份,只是新的名单可以消除墨迹,却掩盖不了纸上涂抹的划痕。能让施泽媛如此小心翼翼,这个人的身份想必极其重要。

徐应明眉头紧锁,她站起身,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

被施泽媛抹去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办公桌上的电话在这时响起,徐应明顿了顿,拿起听筒,谢定贻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河南站那边回话了,当年灾荒,整个河南省死了几十万人,施平山家中亲人无一人幸免。”

“真正的‘施泽媛’已经死了!”

我411??

哇!好巧????

42 合作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除了中美双方之间尚未签署一份正式的“合同”,实际上的合作已经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局本部的工作也不可避免地多了起来,徐应明的办公室里人来人往,桌上文件如流水般汇集在一起,然后又分别被转递到其他部门。

这些日子,军统对于对付日本人有着出人意料的热情,似乎是想要尽可能地在美国“盟友”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徐应明主持破获的日谍网可以算是开了一个好头,不仅获全局通报嘉奖,更是被授予一枚四等宝鼎勋章。表彰的那一日恰逢行刑,徐应明从会议厅出来后就直接去了歌乐山刑场,远远地瞧见“施泽媛”和其他几个人在几声枪响过后,咽下最后一口气。

但是施平山最终还是捡回一条命。上面以“失职不察”为由判处他十个月的监禁,被释放的那一天,徐应明恰好替谢定贻去看守所移交材料,施平山看见她先是愣了愣,然后苦笑着说:“你又救了我一条命。”

徐应明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人,却没有什么反应,她告诉施平山:“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想尽办法帮妹妹报仇。”

施平山的眼中流露出不解。

徐应明却不再说话。她接过狱警递来的东西,沉默不言地转身离开。

司机的车停在路对面,徐应明正打算走过去,右手边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却突然鸣起了笛,车门打开,陈副官走下车,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打开后车厢的门。

徐应明沉默了两秒,冲对面已经探出头来的司机摆了摆手,然后躬身钻进陈副官的车中。

汽车呼啸着穿过市区,最终停在嘉陵江边上的一条小巷子口。陈副官领着徐应明转过几道弯,走进一座绿荫遮蔽的院落里。徐应明一上楼就看见朱砚平阖着眼倚在沙发上歇息,半解开的衣襟之下是胸口上缠绕的白色纱布,隐隐渗出暗红色血迹,医生弯着腰在一旁给他换药处理伤势。

听见脚步声,朱砚平睁开眼睛,犀利的目光和徐应明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朝门口扬了扬下巴,医生识趣地收拾完药箱转身退下,经过徐应明时冲她礼貌地点点头。

朱砚平慢条斯理地将衣扣扣好,站起身理平皱褶,然后转身向书房走去。徐应明想了想跟上他的步子,这是她第一次知道朱砚平这里还有一栋别墅,从书房的窗户向外看,可以看见嘉陵江上来来往往航行的船只。

她咬着下唇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受伤了。”

朱砚平靠坐在椅子里,淡淡地说:“遇到了几条咬人的狗。”

徐应明微微皱起眉头,转头看向一旁的陈副官。

陈副官却观察着朱砚平的神色,见他默许,这才面无表情地解释说:“处长前些日子陪同戴老板和梅乐斯先生去沦陷区考察,回程的途中意外遭遇日本人报复中了枪。”

子弹擦着心脏的边缘穿过身体,朱砚平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凶手在打出第一枪后便被安保人员控制住,几番审讯过后,他毫无保留地交代了一切五年前,朱砚平杀了他的儿子,炸毁了他家中的产业。

“我只是要讨一个公道。”他笑得狰狞。

“你的儿子借由营商之名暗中研制生化武器,刺探我军队情报,”审讯的人冷冷地说,“他死了,这就是公道。”

凶手被安保人员枪杀在郊外的乱葬岗。

戴老板出于安全考虑,待朱砚平伤势稍微有所好转,一行人便匆匆结束了这一次行程,回到重庆。

徐应明看向朱砚平的目光变得复杂。

“我今天找你来,是想问问你的意思。”朱砚平却若无其事地说起了其他,“中美所成立在即,你若有意,我可以推荐你过去。”

徐应明有些意外,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要去中美所?”

“新部门的目标是打击日本人和他们的军队,我想你会喜欢这样的工作。”朱砚平并没有直接回应徐应明的发问,他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应该知道,戴老板十分重视这项合作,如果能调到那里,对你以后的前途发展,会很有帮助。”

徐应明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没有什么想法,上面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

徐应明从别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阴阴得像是大理石砌成的墓园。她沿着江边踱步走着,远远地便瞧见秦松吾的身影。

秦松吾也注意到了她,笑着迎面走来。

“徐应明?”他挑了挑眉,“你怎么也在这儿?”

徐应明笑着晃了晃手中的公文包,目光落在他鞋边的一点泥泞,反问:“秦科长别是一个人抓共党,抓到这河边上了?”

秦松吾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半开玩笑似的说:“你真当共党是这嘉陵江里的鱼啊。走了!”

徐应明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向码头走去。

“师傅,你们这客船多久一趟啊?”

“长官您这是才来重庆噻?”船夫憨笑着说。

徐应明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