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给我喊下来。”徐从道瞥了他一眼,然后走进审讯室。

莫晓南已然醒来,他们给她换好衣服,然后把她按在审讯椅上。

“主任,您来了。”黄行庄姗姗来迟。

徐从道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然后问他:“进展怎么样?”

“什么都不肯说。”黄行庄满脸苦色地摇摇头,无奈道,“我想着不如直接上电椅老虎凳什么的算了。”

徐从道却没理会他,只是问:“你让他们干的?”

黄行庄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徐从道说的是什么,点点头,不在意道:“咱们不一向这么干的?倒也不是针对她一个人。”

“像他们这种人,死都不怕,还会怕你这种下流手段?”徐从道冷笑一声,“黄科长也应该改进一下你的刑讯策略了。少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还不如多上几道刑有效果。”

“明白,我这就去让他们准备电椅。”黄行庄说完,就打算出去。

“别急。”徐从道拦下他,“我先和她聊聊。”

他指指旁边的位置,对黄行庄说:“你也坐下。”

“是。”

徐从道慢条斯理地从公文包中抽出一张当日的报纸,翻到中间的版面,然后反着放在桌子上,对莫晓南说:“莫小姐看看吧,你已经于今日清晨登报声明脱离中共,恭喜你,很快就可以走出这间审讯室了。”

莫晓南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徐公馆里,徐应明指着白纸黑字的油墨印文章,对穆钧时说:“这莫晓南的脱党声明,是你写的吧?”

“这么明显?”穆钧时惊异道,叹口气,“还是露了马脚,看来老师这计策还是失败了。

“我可没那本事,”徐应明冷哼一声,将报纸放在桌子上,然后蜷起腿来靠在椅背上,“穆社长写文章入木三分,模仿人家的遣词造句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那你怎么?”

徐应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莫晓南出了这档子事,你不做点什么,他们能轻易放过你?”

“是啊,我也是真没想到。”穆钧时有些愧疚地看向徐应明,“还连累了你。”

徐应明别开头去,没有理会他。

穆钧时走到她对面坐下,望着她目光温柔:“你今天过生日,正好也不用去研究所,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徐应明摇摇头:“不去,没心情。”

“就当散散心了。”

徐应明轻笑一声,自嘲道:“连你都知道我今天过生日,他一个做父亲的却一心只想着他那点功绩。”

“老师也是没有办法,”穆钧时安慰道,“南京那边盯得紧,你父亲这也是在和共党抢时间。”

“我知道。”徐应明没好气地说。

敲门声传来,穆钧时见徐应明也没有要动的意思,于是说:“我去开门。”

“请问徐应明小姐在家吗?”来人一副掌柜打扮。

“请问你是?”

“哦,有位胡小姐在我们店里定做了一副首饰,说是送给徐小姐作生日礼物。”那掌柜说着,小心翼翼地将一只精致的首饰盒交到穆钧时的手上,“您拿好。”

穆钧时点点头,道了声“多谢”。送走掌柜的,穆钧时回到客厅,将盒子放在徐应明面前,对她说:“胡文怡给你的。”

徐应明怔了怔,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是一副白玉兰耳坠。还有一张及其简单的字条:生日快乐。

“她人呢?”

“没来,”穆钧时答道,“是店面掌柜送来的。”

“你们报社最近工作这么忙的吗?”徐应明挑眉,心想这胡文怡是真记仇,还不忘给外人做做样子,这样也好,免得引人猜测怀疑。

穆钧时叹口气,道:“日苏条约一出,我们有不少民众受那些破坏分子的鼓动利用,对政府产生抵触情绪,殊不知满蒙自立也是为了我们亚洲的繁荣和平。人家为了改善我们的生活尽心尽力,我们下面这些做文化工作的,也总要去安抚民众的情绪才是,否则才真是叫人寒心。”

这是穆钧时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认真地谈及自己的想法与立场,徐应明却只觉得眼前的人早已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样子。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他许久,方才道:“你们真是辛苦了。”

莫晓南抬起头,恨恨地盯着徐从道。

徐从道亲和地笑着,将一沓照片放到莫晓南的面前,说:“多亏了莫小姐提供的情报,就在今早,我们端掉了共党的一个联络站。”

照片里是杭馆裁缝铺,是莫晓南曾经使用过的一个联络站。然而曾经井井有条的店面却成了一片狼藉,衣架布料东倒西歪散落着,地面上还有若隐若现的血迹。

莫晓南仿佛一下坠入冰窟,她感到浑身发冷,由内而外刺骨的冷。她颤栗着,嘶哑地开口重复:“不可能!不可能……”

“你说,我们现在把你放出去,共党会不会杀你?”

徐从道靠近她,声音轻轻的,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却又像撒旦的吟语,重重地击在莫晓南的心头。

莫晓南的眼中终于流露出恐惧。

外面传来脚步声,江宗群匆匆走进审讯室:“主任。”

莫晓南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徐从道看在眼里,嘴角勾起得意的笑,然后问江宗群:“什么事?”

“徐小姐方才来电话了。”江宗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