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谬赞了。”

他这副波澜不惊的神情成功令柳殊神情一滞,而后,如柳淮序意料之中?的那般,对话仍在继续,一个新的问题抛了过来?,“你……认识我?”

“当然。”陆淮序点了点头,在对面人并未注意到的地方?,耳尖不自在地泛起一丝薄薄的红晕,“去年的这个时候,曾与您有过一面之缘。”

他这么一说?,柳殊顷刻间?也回想?了起来?,后知后觉地应了声。

眼前的男子长的这般斯文白静,身上更是带了股她从未见过的,这个年龄段的书生气与平和感,所?以……那日?遥遥一瞥,她也是隐约有些?印象的。

或者说?,可能早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便已?经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

毕竟柳殊年岁尚小,生母也不受宠,也不是被父亲所?期待着的男孩,所?以她在府中?活动的范围其?实也就这么大,见的人听的是其?实也就这么多。

偶然撞见全然陌生和新奇的人或者东西,潜意识里定是会记住很久很久。

更何况……

是这样一个身处话题中?心的少年天才?呢?

不知怎的,柳殊的手心竟开始渗出了些?细密的汗。

许是这太阳真的有几分毒辣,也或者是她真的又开始紧张了,恍然间?,又听到身旁的人带着几丝歉意与好?奇开口道:“我的院子在最南边,大小姐平日?里应该比较少去那边,所?以…许是对我还不怎么熟悉…”

“我、我早早便听过你的事迹!只是今日?一见,发觉你还如此?年轻,所?以这才?一时看愣了眼。”柳殊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细心,连她有一些?不自在…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都瞧了出来?。

为了避免误会,小姑娘抿抿唇,又继续解释道:“就类似于画本子中?特别厉害的神仙,终于见到了真人那样!”

“你……你别误会。”

陆淮序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慌张地同他解释。

不是说?不好?,只是……这么会体谅他人,有点,不太像是大家嫡女会做的事情。

哪怕他被记在老?太爷的名下,不过十三便已?经在同龄子弟中?拔得头筹。

这些?不过是外人看的,断然不会…是她这种大家族的小姐所?考虑衡量在内的。

这其?中?……

他瞳光渐深,思索了会儿,忽地问了句,“冒昧一问,请问…是我给您带来?负担了吗?”

柳殊显然没明白他为何会这么问,下意识地否认,“没有!”顿了下,又肯定地回答道:“没有的事。”

“是吗?”

“那我希望您可以随意一点和我相处。”他笑眼弯弯,望了过来?,“不管怎么说?,我长的也算是能过眼。”

甚至还打趣似的开了开玩笑,“而且,我也不吃人。”

少年的脸庞被夏日?的阳光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柳殊瞧着,忽而就想?到了前些?日?子娘亲给她放在碗盏里的柠檬,带着点酸涩的香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半晌,她才?稍稍放松了些?,腼腆地笑了笑。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近距离的交谈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那个所?谓的父亲拿了一房又一房的美妾进了承恩侯府的大门,而她的母亲也从温婉变的极端,连带着她这个名义上的嫡女,身份也不自觉地尴尬了起来?。

没有生父宠爱的女儿,哪怕占着正室嫡出的位置,也依旧于事无补。

不过是在寥寥深夜中?,偶尔的一抹慰籍罢了。

陆淮序那时在书院上学,他是书院里先生们最喜爱的学生,资质好?,相貌佳,又背靠柳家,哪怕承恩侯府近些?年大不如前,可有了这般出息的子弟,复起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时,他每隔一段时日?从书院回到府中?,便会去望她的院子。

少女的苦恼心思透过信件,细致入微地传达到了他的心底,也让他了解到了更多,关于她的故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柳殊每每瞧见她的父亲来?到母亲房中?时,便总是会变成难以收场的场面。

两人不合已?久,加之她母亲的情绪,多是带着股歇斯底里的疯狂,对父亲,对那些?姨娘们,对她。所?以自然她的父亲也不会久久的呆在这里,不过是做做样子,或许是这个男人偶尔的那几丝怜悯心作祟。

后来?日?子久了,对方?来?的频率就变得更少了,直至最后再也见不到人影。

而信中?,柳殊曾提及她的母亲,会长久地凝视着她柜子中?的那件舞衣。

那是她被承恩侯府次子所?一见钟情那日?,身上所?穿的衣裳。

这时,她便只敢守在门外,悄悄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让屋子里的人能够得以喘息。

好?在晚些?时候,他终于能与他长久地见面了。

又是一年秋,陆淮序在这年得了乡试的头名,一时风头更甚,柳老?太爷也做主?,将他由?原来?的姓氏改成了柳姓,如此?,算是真正把这个孩子当成了柳家的人,打算极力培养了。

同样的,于柳淮序而言,这也是他与柳殊相识的第五年。

女孩长成少女,豆蔻年华,昳丽的五官开始显现,穿着浅粉色的短衫,下半身搭着件月白色长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遥遥冲他这个方?向笑了笑,令柳淮序时隔许久地,又有些?晃了神。

事实上,这种情感,是从今年更早一些?的时候开始的。

过去的那些?劝解与开导汇聚成了今日?的某种陌生的情愫,渐渐的,在柳淮序自己都还未意识到的时候,他对于柳殊,便不只是想?做个知心朋友那么简单了。

对方?的处境他都看在眼底,因此?破天荒的心里竟也滋生出了一种类似于保护者的情感。

只是他的身份到底尴尬,虽说?的确是柳家这一代小辈中?的第一人,可在这种大家族血缘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他这种空有些?本领的外人,再怎么改了姓,话里话外被认可被亲近,那也不过是昙花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