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外面!”乐聆尖锐的声音立刻响起来。几乎是同时,房门被她猛力打开了,衣衫不整的乐聆和正想开溜的谢棋正好对上了眼,“是你!”
谢棋尴尬地退后,乐聆却不打算放过她。她手里还拿着那瓷碗,眼里的阴霾越来越浓厚,一张漂亮的脸已经扭曲得有些变形,看神情比谢棋还丑了好几分。她冷笑起来,眼底杀意渐渐升起,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骤然把手里的碗一掀,把那虫子向谢棋倒去!
谢棋原本可以躲过的,如果不是脑海里忽然乍响的声响。她眼睁睁地看到那虫子落到了自己身上,从它软绵绵的身子里伸出了几个爪子一样的东西抓住了她的衣服,迅速往她身上攀爬!
乐聆尖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丑八怪……你逼我的,你逼我的!”
谢棋慌乱无比,玉音的死状她至今记忆犹新……她不敢用手去拍那虫子,只得迅速地解开外衣,只是没想到那虫子居然迅速攀爬到了她的手上。顿时,她一阵恶心心寒,用力甩了甩手,还是没能成功。
乐聆低低地在那儿笑出声来,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
谢棋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动弹,因为她发现那虫子也没有多少动作。它只是换了个位置到了她的袖子上,伸出小小的爪子抓住她的袖摆,然后……一动不动了。
乐聆震惊地瞪大了眼,许久才喃喃:“为什么……”
谢棋试图脱衣服,只是她一动,那虫子就扭着屁股换位置,始终保持着黏在她身上的姿势,等她不动了,它才满足地固定了位置不动。这情形,诡异得让人心惊。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乐聆惊恐地叫出声来。
谢棋从她的惊慌失措中发现了一点点蛛丝马迹:似乎原本这虫子沾上她,她就得当即毙命?然后,现在情况反了过来,虫子非但没有当即杀了她,反而……赖上了她?
她上前两步,乐聆尖叫着后退:“你不要过来!”
“……你觉得我会听?”谢棋恶劣地咧嘴笑了笑,又是凑近两步。
“啊”乐聆尖叫着进了房,砰的一声把房门重重地关上了,留下谢棋一人与那诡异的虫子……面面相觑。
谢棋瞧了瞧颇为安逸的虫子,不明所以。不过,她总算知道了为什么上次把这种虫子从杜蕊柜子里搬到玉音柜子里的时候它没有动弹的原因。她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让它不会攻击?还喜欢……黏糊?不管如何,这虫子始终是个害人的东西。谢棋想了又想,最终鼓足了勇气,拿袖子裹住手,小心翼翼地试探性触碰了它一下。
没有丝毫反应。
她壮大了胆子,把它五色斑斓的身躯从衣袖上拽了下来,轻轻放到了地上。那虫子摇头晃脑,似乎快活得很。
谢棋卯足劲儿,从隔壁找了块石头,狠狠砸了下去,虫子一动不动,任由那石头把它砸得支离破碎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乐聆的房门紧掩,没有一丝声响。谢棋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终究是默默离去了。
当然,走之前,她没忘记把那虫子踢到了她门口。
*
日子一天天过去,尹槐的训练法子越发诡异,不过半月后,谢棋却真的能把那绿腰勉强跳下来了。虽然依旧没有佳色或是尹槐那技巧,但好歹有了几分神韵。
乐聆依旧是每日配以绿腰曲,与谢棋相反的是天资聪颖的她越来越被不在状态,半个月来,她越来越被尹槐所不待见。乐聆和谢棋是不同的,她是尹槐亲自□看好的司乐,琴艺一废,她就再没有让尹槐关照的资本。谢棋与她配舞的这半月,初时是她经常挑跳错步伐,等到后期的时候却是乐聆频频出错,惹得尹槐的脸阴沉不已。
“最后一遍。”尹槐不轻不重道。
谢棋偷偷瞧见了乐聆发颤的手,她的指尖已经看不到那虫子咬破的痕迹,但是皮肤依旧苍白的很。她的脸色僵硬,目光虚浮,神思显然是不在琴上。这最后一遍还是失败了。
尹槐一直低着头,待到乐聆第一个跑调的音节传来的时候抬了头,轻飘飘道:“乐聆,宫选可只剩下十日了,你可是做好了当司花的准备?”
乐聆仓皇跪下了,不断地磕头:“大人……”
“乐聆,我本来觉得是小谢拖累了你,如今看来,反倒应该为小谢可惜。”尹槐淡道,“你看看小谢,她如今已经有了几分司舞模样,可是你呢,嗯?”
谢棋尴尬地站在殿上,扯了扯宽大的衣衫蹲坐到了角落里。这衣服滑溜溜入手极其舒服,是尹槐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高档货,据说是为了体现出绿腰最好的效果,特地找人做了用来让她宫选的时候穿的。
她找了个原理乐聆和尹槐的角落,所以只能看见尹槐面色不佳地说了几句什么,乐聆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眼泪流了一脸也顾不得擦。少顷,尹槐站起了身,走到了角落里:
“小谢。”
“嗯?”谢棋浑身戒备。
“站起来。”
“啊?”
尹槐笑眯眯地在她面前蹲下了,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瞅了瞅,笑道:“怎么,为师很凶?”
“……不凶。”
“为师送你的衣服好看么?”
“……好看。”
“为师好看么?”
“……还行。”
尹槐的眯眼一笑:“那为什么躲到角落来?蹲在这儿压坏了衣服怎么办?宫选落败怎么办?”他一句句轻声接着,到最后跟了一个上翘的“嗯”字,成功地激起了谢棋一身的不适。
离宫选的时日的确不多了,谢棋也知道她依旧掌握不了神韵。虽然尹槐对她的进步似乎颇为满意,但是……总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她不知道少的是什么东西,只觉得这一曲柔美的绿腰该配上更好的东西,也许是更好的琴音,也许是别的东西,她不能确定。
每每起舞,舞姿越是熟练的时候,那种仿佛从骨子里往外扩展的遗憾失落会席卷她满身。也许最悲哀的不是明知不对而无法更正,而是不知哪里不对却想更正。
那一日夜晚,谢棋在自己房里翻箱倒柜地找出了蔵天香。她蹲在地上犹豫良久,终于取了一点点抱在布包里,去了乐聆的房间。她的曲子配得凌乱,她的舞势必也会被影响,谢棋权衡了轻重终于做了个决定。
谢无说蔵天香食之成瘾,她虽然不知道乐聆拿它来喂虫子是不是也是食用的一种,但她越来越差的状态却一定和那只被她踩扁了的虫子脱不了干系。
乐聆的房间里毫无生息,谢棋在门外敲了半天的门,才听到里面极其嘶哑的一声:“谁?”
“谢棋。”
“滚。”
谢棋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朝着房里瘪瘪嘴道:“我带了蔵天香来,你既然不需要,那我回去了。”
她的话音未落,房门吱嘎一声,骤然被打开了脸色苍白的乐聆出现在了门口,双目瞪得要裂开来一样。她尖声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