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
“不用去想……你……记不得的……”
“可是……”
那人拦了她要出口的话,艰难道:“棋儿,多依靠……尹槐……万事小心咳咳……不要,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尹槐的法子,是很痛苦……但,但撑下去……”
“你一直在看着我?”谢棋惊恐地缩了缩,触及谢无温和的眼却渐渐松下防备。
男人默认了,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最后他伸手到了自己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塞到了她手里:“这是……蔵天香……食之,成瘾……你兴许用得着……”
“蔵天香……”谢棋还记得这个,是乐聆身上散发着的香气,那时候她脱口而出的一个名字,居然是真有其事?
“棋儿……”那人极轻地说了几句。
“什么?”谢棋没有听清,犹豫着凑近他,哪里知道肩膀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居然是谢无的一把匕首刺进了她的肩膀!她用力推开了他!“你!”
匕首从她的肩膀被拔出,掉落在了地上。谢无的眼里忽而迸发奇异的光芒,他张了张口,最终捡起匕首,重重刺进了自己的胸膛。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再也没有变化。
谢棋顾不得席卷而来的剧痛,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这种震撼,让她只有瘫坐的力气。良久,她才发现自己哭了,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其他。她呆呆坐在血泊之中,脸上身上到处是血,分不清是她自己的,还是谢无的。谢无的身体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渐渐冰凉。时间流逝,她没有任何知觉。
莫云庭和尹槐在不久之后赶到。他们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久久没有言语。
“小谢!”尹槐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急急捂住了她肩上伤口,第一次对着莫云庭冷下了脸,他厉声指着地上的谢无道,“莫云庭,你自己生性多疑,为何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你看清楚,小谢被他折腾成了这样,你看清楚,是小谢杀了他,如果他的伤势稍微轻些,死的就是小谢。莫云庭,你拿什么肯定刺客会带着小谢离开?”
莫云庭沉默不语,只是冷淡的目光仿佛要把地上那人戳出一个洞一样。的确,方才的不过是一个计谋,他故意留下受伤的刺客与谢棋共处,假如他们相识,他和尹槐早就带了人守在各处出口,假如谢棋与那人一道离开,那就是杀无赦。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这样的结局。
“云庭,你向来心思缜密,可是,小谢不聪明,你的缜密放在小谢身上,不值。”
谢棋早就说不出话,她被尹槐抱在怀里匆匆离开了房间。临别的最后一眼,她给了地上的那具叫谢无的尸体。她忽然记起,他方才刺她的时候用的是右手,而刺自己用的却是左手。
那样,他看起来就像是被她杀死的一样。
谢无,谢无。她在心里默念着,埋头在尹槐怀里,身体忍不住发抖。
“别怕。”尹槐柔和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来,他说,“师父不让那块木头再折腾你。”
她沉默着点了点头,抱他更紧。
*
谢棋换了个房间,到了尹槐隔壁的房间。大夫在深夜赶来,诊断的结果让所有人松了一口气:那一刀并没有伤到筋骨,也不够深,大概是那人已经没有多少力气,所以刺偏了,也没深入。
彼时谢棋已经昏昏沉沉地昏睡过去,这一觉再醒,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初阳懒懒地投射在被褥之上,带着一丝融融的暖意。谢棋伸手摸了摸被褥,轻手轻脚掀开了被子。
房间里空无一人,清净无比。枕头旁边放着个锦布的小包,是那日谢无塞到她手里的蔵天香。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这蔵天香却留了下来,想必是被当成了普通香包。
谢棋小心地掀开衣服看了一眼肩上的伤口,那儿其实并不算很痛,至少她可以抬起手勉强支撑自己虚软的身躯。她在房里桌边坐了一会儿,恢复了些力气后出了房门。
门外阳光灿烂,温文和煦;院中一个葡萄架,架上绿意葱葱,春意盎然。谢棋被阳光刺得眯起了眼,第一眼见着的,是葡萄架下一个瘦削的轮廓,那是一袭黑衣,清冷无比,在这一派生机中成了一抹阴霾,触目冰凉。
“你醒了。”那个人淡道。
谢棋早就退后了好几步,防备无比地怒目瞪他:“我没醒,你看错了。”
佳色(修)
莫云庭静静地站在那儿,与谢棋隔着短短十数步的距离,他的眼色莫名,不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谢棋与他默默对视了一会儿,匆匆转身,啪关上了房门。如果说之前她对莫云庭还仅仅是看不惯,那经过了那夜的事后,她绝对不想靠近他了……谢无至死都没有闭眼,他为了保她一命,居然想出了这种玉石俱焚的法子,这一切仅仅是因为莫云庭的一个怀疑!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谢棋犹豫着到了床边,从枕头下翻出了那个裹着蔵天香粉末的锦布包。果然,那是房间里香味的源头。谢棋不知道这蔵天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只是谢无说这是食之会成瘾的东西,那就一定不会是个好东西,指不定闻多了也会成瘾。她在房里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找了个木匣子把它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盖上盖子塞到了柜子最深处。
午膳时分,尹槐亲自送膳食来的时候,谢棋刚刚开了窗等蔵天香的味道散尽。不过眯眼的工夫,尹槐已经大大咧咧推门而入,挥手示意身后的丫鬟把几个小菜和一碗粥放到了桌上。他轻笑:“徒弟,醒了?”
“嗯。”
谢棋难得温驯。尹槐笑得春风盎然,谢棋却摆脱不了那夜谢无的话,他说……要好好依靠尹槐,她信那个为了她丢了性命的男人,所以之前尹槐所做的,她打算彻彻底底忘记。
尹槐一愣,似乎对她的配合惊诧到了,却只是一瞬间。下一刻他就笑得越发温和,他说:“饿不饿?”
谢棋摸摸自家干瘪的肚子,又瞧了一眼桌上的小菜,忍不住泪汪汪点头:“饿。”
“快些吃。”
“哦。”
“吃完了,继续练绿腰。”尹槐眼睛弯弯,白皙的手指在桌上画了个圈,“小谢,为师体谅你伤势,换个法子练。”
“……是。”谢棋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重重一口咬在筷子上。
尹槐一挑眉:“怎么,不高兴?”
谢棋用力挤出一抹笑:“……高兴,特别高兴。”
尹槐心满意足,飘飘而去。
那天午后阳光最温煦的时候,谢棋又被上门的丫鬟们带到了舞殿。舞殿里阴瑟无比,和外头的春光明媚成了两个极端。谢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咬着牙一步步踏进去。几日不来,这儿却一点积灰的迹象都没有,处处光洁无比,有些地方还被擦得泛了光。那根害了她小半条命的玄铁依旧披着伪造的麻布外衣,阴森森挺立在那儿。这让谢棋心中排斥,不再上前了。
尹槐还没有到,整个舞殿空荡荡的,冷清万分。谢棋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舞殿之中响彻着,啪,啪,啪这情境,居然让她有几分恍惚,好像很久之前见过一般……
“谢小姐来了。”一个柔婉的声音响了起来。
谢棋回过头就见着了几天前见过的佳色。她今日换下了那日繁琐华美的衣衫,只是一件轻衫,发髻不梳,一派随意模样。
“谢小姐,尹大人让我来教你些入门的门道。”
“怎么教?那个我不干。”谢棋紧张起来,目光匆匆掠过那根让她吃了不少苦头的玄铁。
佳色一愣,循着她的目光看到了玄铁,捂着嘴轻轻笑起来:“小辈之中,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她拉过了谢棋的手,牵引着她的两个手举平了,顺着手臂慢慢摸索到了她的腋下,而后慢慢她的腰腹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