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1)

尹槐今日穿了件宽松的袍子,那袍子通体雪白,那样式看不出男女,从袖口到衣襟依稀可见细细绣着的白色图腾。尹槐的美,谢棋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便已经体验过,然而真正的朝凤乐府舞师尹槐,却是到今时今日才被她窥见……

一曲绿腰,柔美万分。童男童女才能弯得下去的几个姿势,尹槐却不服吹灰之力。每一步都婀娜,每一式都惊心……他今日这舞,与昨日佳色跳的明显做了些变动。佳色说得没错,这舞浑然天成,若是稍加变幻,就是美轮美奂……如此天人之姿,却是个男子。

谢棋看得恍了神,直到尹槐停下舞步到了她身边,她依旧憨傻地盯着他越来越近的脸。普天之下,舞姿美的,资质好的女子皆以能入朝凤乐府为荣,普天之下舞中魁花中王,向来是朝凤乐府一等司舞。而尹槐,是这是朝凤乐府的舞师,舞魁之师。

尹槐笑意盎然,轻声问道:“如何?”

谢棋回过神,犹豫片刻,瘪嘴答:“马马虎虎。”

“真的?”

“嗯。”

尹槐明眸一抬,戳了戳谢棋的脸叹道:“不老实。”

“……哼。”

“乖。”尹槐笑眯眯,拎着谢棋到了舞殿上,也不知道从哪儿翻了个木质的高凳儿出来,对着谢棋和颜悦色道,“坐上去。”

谢棋不明所以,犹豫了片刻还是乖乖地坐到了那登上。尹槐的手搁到了她的胸口上,另一只手抵在她的后背上,缓缓用上了一些力道。谢棋稍稍愣了愣,没有反抗。虽是男女有别,但尹槐的眼里并无半分差别……

尹槐弯了腰,在她耳边低道:“放松。”

谢棋被他的鼻息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还来不及闪躲,就被尹槐下一个动作吸去了注意力他按在她胸口上的手稍稍用了些力,居然把她从凳子上往下按去,让她的身体成了一个拱形。这姿势谢棋倒是见过的,这种倒着弯腰的姿势在绿腰中颇为常见。尹槐居然打算用凳子来训练她这个?

谢棋被尹槐引得伸出了手,站直了身体,她的指尖已经触碰到冰冷的地面。这种怪异的姿势让她忍不住喘息起来。

“疼不疼?”

“……不疼。”

她的确觉得有些气血不畅,却并不疼痛。可能是因为还有身下的凳子支撑着,哪怕尹槐正在掰她的手脚,她也并没有痛楚的感觉。

尹槐把她的手脚掰近了些,问道:“现在呢,疼不疼?”

“不疼。”

“挺起腰,疼不疼?”

谢棋照做,答:“不疼。”

“很好。”尹槐的声音带了笑意,他说,“站起来吧。”

结束了?谢棋惊讶地站起了身,疑惑地看着尹槐。这训练容易得出乎了她的意料,而尹槐,他的额头上已经有一层细细的汗了。

“完了?”她犹豫问道。

尹槐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雪白的袍子被他用来擦了汗,他笑眯眯道:“你说呢?”

谢棋忽而一个寒颤,本来就失律的心一下子乱了,慌得。她后悔了,捂着腰对尹槐认真道:“尹槐,我好疼。”

“叫师父。”

“师父,我好疼,腰断了……”

“嗯,为师其实好心疼。”

“你……”

末了,谢棋被他带到了舞殿另一侧。那儿横跨着一根遍体冰蓝的横木,被两个铜锁固定在殿上。这一侧与其他地方不同,它没有什么装饰,而底下是铺着的是细细的粗麻布。谢棋靠近的时候稍稍犹豫了片刻,这儿,似乎比外头冷?待到尹槐引着她依照着方才那姿势在那横木上弯下了腰,她照理把后腰搁在了那横木上,却在触碰的一刹那浑身一颤,这才惊觉哪儿不对劲好冷!

尹槐的手托起了她的腰,把她的手脚放到了适宜的地方,轻轻收了手。他轻笑道:“小谢,莫要乱动哦,这底下是云庭派人从极北之地千丈冰下挖来的一截玄铁,以前是用来惩罚军中不听话的,被我瞧见了讨了来训练司舞。”

“怎、怎么训练……”

尹槐和颜悦色道:“像这样啊,小谢,你累了可以靠在横铁上歇息会儿,不过这横铁可是凉意透骨,能靠上多久,可得看你意志。你可以选择支撑着,或者靠上去。无论什么姿势,为师只要求你在这上头待足一个时辰。如若不然,为师的手段未必比云庭温柔。”

尹槐一番话说得柔和无比,谢棋却听得凉到了骨子里。她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一样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她看不见尹槐的眼神,想象不出他的表情,只是那没有丝毫血性的一句话被他以这种柔软的语调讲出来却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战栗。她不敢相信身下这东西真的是什么千年寒冰下的玄铁,只是腰腹上隐隐传来的一丝丝凉意却是真实无比的。

“咔嚓”一声,谢棋突然惊觉自己的手脚居然被锁上了!

“一个时辰后,为师送莲子羹来。”

谢棋已经说不出话了。尹槐什么时候走的她并不知晓,她只知道浑身的酸痛越来越明显,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支撑不下去,缓缓靠在了那玄铁上。那玄铁阴寒无比,她靠在上头只觉得丝丝透骨的凉不断地往腰腹里钻,就好像是数不清的小蛇一起往里头钻,刺痛无比……她只在上面靠了一小会儿,就又拱起了身子维持方才那姿势,累了再靠下,痛了再恢复……如此往返几次,身体渐渐麻木。

尹槐!

谢棋不止一次恨恨地念这名字,这是她第一次把一个人恨到了骨子里。只是此时此刻,她却连记恨的力气都没有。腰腹因为挺立的关系火辣辣的疼,实在忍不住靠上玄铁的时候却冷得没有知觉,几番冰与火的交替,她脑袋肿胀,意识也渐渐昏沉……

这哪里是教人跳舞,这分明是动刑!谢棋咬着牙思量:如果在这上头昏睡过去一个时辰,会不会死?

谢棋不敢晕,却也支撑不了。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极致的痛楚席卷她的全身,她终于忍不住眼泪决堤,一地两滴划过那张丑陋的脸孔,火辣辣的疼。

她一直紧闭着眼去支撑浑身的痛楚,直到一抹淡淡的墨香出现在了她身边。

“谁……谁在那儿?”

“是我。”那人的衣摆晃了晃,在谢棋面前蹲下了身。

谢棋只看到一双澄净的眼,眼里带着一丝丝担忧,却是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贤王楚暮归?

楚暮归的眼光落在她的腰腹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疼不疼?”

谢棋泪眼汪汪,用力点头。才收住的眼泪又忍不住决堤起来。

楚暮归的眉头越发紧皱,良久才道:“尹槐这法子,未免太过残忍了些。”他站在谢棋身边犹豫了许久,终于伸出手把胳膊放在了她的腰下,冲着一脸呆滞的谢棋羞涩一笑,轻声道:“你先靠会儿。”

谢棋呆呆傻傻看着,不敢真沉下身子去压这金贵无比的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