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猛地并腿站直,恭敬地行了个礼,微微鞠躬道:“梵高老师。”
梵高微笑着颔首,拉过他的右臂仔细翻开,摩挲着他的肌肤,心疼地问:“严重吗?”
“还好,已经处理好了。”诺亚顿住了话头,犹豫片刻后充满歉意地继续说,“上次,维克多的事情……老师,是我不好,对不起。”
“不不,是他自己调皮,你不要自责。”梵高摇头,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推自己走一段。
诺亚恭敬地推着老师的轮椅离开了手术室,走在医疗院那长长的走廊上,两侧都是密闭的大门,里面是一个个的医疗室。
“伤口恢复好了,你是不是该回外城去了?”梵高问,“走之前再去考试一次吧,上次的结果不理想,这次咱们再试试。”
诺亚点头称是,跟着梵高老师去了教育学会的考试中心,还是那个熟悉的教室,诺亚和其他学生们一起戴上头盔,进入模拟考场开始考试。
考试时间并不算很长,结束后诺亚发现父亲陈峻来了。
在梵高的办公室里,陈峻用显示器翻看着诺亚的答卷,灯光在他的镜片上反射出冰凉的冷亮,一如他铁青的脸色。
“居然比上次考得还差,”陈峻抬头看诺亚,推了推眼镜,“你出去一趟到底学了点什么?”
诺亚站在房间正中,立着军姿,不知该怎么回答。那场考试,他为什么永远做不好?他也不明白。正确答案到底该是什么?
梵高摇着轮椅过来劝解:“再给他一点时间,不要心急。”
有梵高在,陈峻多少还是顾及着同学情谊,不好再多说,只是关掉了显示器,冷冷地交代诺亚:“既然抓住了一个特殊的实验体,那就好好把背后的‘深海’挖出来。这是你在外城干的第一件事,要干得漂漂亮亮的,别给我丢脸。出去吧。”
诺亚立刻行礼,转身就要退下。但刚拉开门,一个人就滚了进来。
“哥!”维克多一把抱住诺亚,“你要出去吗,你带我出去玩吧,我要憋死了!”
“维克多!”梵高低声斥责,“你越来越没规矩了,谁让你来的?诺亚是要出去工作的,不是带你玩的!”
“我已经做完功课了,重修的课也都上了,你就让我出去吧!”维克多揪着诺亚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望着梵高,“爸爸,求求你了!”
但梵高还是没有松口,只是沉着脸看着维克多,不说话。
渐渐地,诺亚就感觉那揪着自己的力道慢慢弱了下去,维克多无可奈何地松开了他的衣服,磨磨蹭蹭地走到了梵高身边,垂头丧气的样子就像个湿哒哒的小狗。
“梵高老师,虽然不能带维克多出去,但是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能不能让维克多去接我?”诺亚看着维克多的样子,居然想到了多多,那一瞬间,两个孩子的背影交叠在一起,让他生出几分不忍心。
梵高对诺亚一向慈爱,甚至宽容得胜过对维克多,见他这样说,最终还是点了头。维克多眼睛都亮了,拼命眨巴着,就差摇尾巴了。
“你过来。”诺亚刚想走,陈峻忽然把他叫到了房间的角落。
诺亚有些紧张,不知道父亲突然的单独训话会是什么,他谨慎地低下头,却听到父亲说:“注意安全。”
?
诺亚猛地抬起头,看着父亲冷毅的脸,刚想点头,就又听见父亲说:“不要再为了不值一提的小任务而受伤,那样会显得你非常无能。”
“你这次受伤本来也是该受重罚的,但是我想如果只是罚你的话,你大概不会长记性,”陈峻看着诺亚,一字一句地说,“所以你的副官代你受过了,被抽了十鞭九尾鞭。”
“为什么……”诺亚完全不知道殷如旭会为此受罚,心里一紧。
“因为你不懂得保护好自己,因为他不懂得保护好你,就这么简单。”
诺亚咬紧了下唇,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微微颤栗,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哑声回答道:“我记住了,以后不会了。”
“如果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凡是你受到的伤,你要受的过,在你手下的人那里,都会翻倍。”陈峻冷漠地说,“另外还有件你要记住,但不要对外说,免得梵高拒绝,那就是:如果维克多在你的视线范围内受伤,在场的所有护卫队成员,就地免职逐出方舟城。”
一直到踏上通往外城的电梯,诺亚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到了地面后,随行的武警卫兵要送他:“诺亚队长,我们送您去警局?”
诺亚摇摇头:“我自己过去。”
警卫四处看看,有些犹豫:“没看到警局的车,需不需要我联络一下?”
“在前面的路口,我已经安排好了。”诺亚走下电梯,微微抬手示意他们不要跟上。
在警卫们的目送里,诺亚平静地走了,他颀长的身影很从容,腰背英挺,步伐稳健,缓步走过眼前笔直的一条街道,然后左转消失在街角。
但那里没有等着的车。诺亚撒谎了。
他知道只要自己发个消息,一定会有车来接,大概率是殷如旭亲自来,至少也是孟青或者方义,但他没有通知警局自己回来了。
四周的人流攒动,有人认出了他,对他恭敬地微微鞠躬,但没有人上前和他说话,大家很默契地从他身边绕开了。
诺亚站了一会儿,随意选了个方向,漫无目的地迈开腿。
他现在谁也不想见,也不想回警局,他只想一个人一直往前走,可这世界看似天大地大,他又能去哪里呢?
“去哪啊?”祝年小声叫着,被殷如旭一路拉着小跑,一把塞进了车里,“一会儿小俞找我怎么办!”
“不会的,我都安排好了,”殷如旭跳上车,拍拍方向盘,“我让孟青陪着小俞去孙医生那里看前 30 个实验体的数据了。”
祝年瞟他一眼:“然后呢?你要带我去干什么?”
殷如旭利落地调转车头,从警局里开了出去,勾起嘴角抿出两个字:“约会。”
这几天,诺亚一直没有消息,实验体也沉睡不醒,最热闹的是小俞,每天都拉着祝年穿梭在外城的大街小巷,像个好奇宝宝。
祝年自认体力很好,但面对小俞还是自叹弗如,好几次都累得走不动。晚上更是被缠得紧,小俞最爱听祝年讲卷柏的事情,一聊就是大半夜,最后还要抱着她的胳膊睡。
这么一通闹下来,祝年和殷如旭愣是好几天没能说上几句话,更别提有什么独处的机会了。
“明明进出都在一个屋檐下,结果搞得我天天独守空闺,”车上了路,平稳得很,殷如旭腾出空来捞过祝年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侧过头去看她,“你不想我啊?”
祝年就着他的手,揉揉他的脸,没否认:“所以我们去哪里约会?”
是一个祝年没有想到,但却一点也不陌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