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俩人还是错开了一点时间出了门，前后脚到了警局。

祝年到的时候，正看见殷如旭在大厅训话，几排护卫队队员端着帽子，站得笔直，孟青顶着新剪的头发很是精神。

殷如旭换了制服，挺括的面料衬得他身姿更加挺拔，束腰的皮带收得紧，显得那腰精瘦有力，一双长腿走起来颇为赏心悦目。

看着他神色从容，有条不紊地分配任务，眉眼严肃起来一派凌厉，一双薄唇却终究还是少了几分血色。祝年心下叹气，不知道他背上的伤疼成什么样子。

那十鞭子把他抽得血肉模糊，伤的不仅仅是后背，还有他作为副队长的脸面。他不能叫疼，不能有怨，这就是他和诺亚之间的身份之差，这就是内城想要立下的规矩。

但在意识空间里，当诺亚被黑衣保镖围困时，殷如旭毫不犹豫就翻身下去救他。那一刻祝年看到了，殷如旭的眼神不是在算计诺亚表忠心，而是真切的担忧和赤诚的相助。

他已经舍命相护了，为什么还要受此折磨？诺亚受了伤，内城马不停蹄地就把他接了回去，心疼得和宝贝一样。那难道殷如旭就不会疼，不是人吗？凭什么还要打他？！

城外、外城、内城，世界就像被画成了一个个同心圆，一圈圈地区分出等级，这不符合祝年的价值观。所以即便祝年已经对诺亚有所改观，但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站在内城那一边，比较起来，她当然不会抛弃殷如旭，至少他们有着更亲近的距离。

祝年继续看着殷如旭，她想，等到事情结束后，等到剿灭了深海，她就要和殷如旭出城去，再建一座卷柏。

正想着呢，就听见殷如旭安排到了孟青。

“孟青，”殷如旭点名。

“到！”

“城外报了几起案子，你……”殷如旭翻了翻手上的工作清单，挑了几个案子，抬眼就看见孟青一幅欲言又止，苦不堪言的模样。

他勾起嘴角一笑，正要安排孟青出去巡查，目光却越过人群，看到了倚在门边的祝年。

人造太阳从外面斜斜地照进来，虚假的光线却勾画出真实的心动，祝年披着光，盈盈地望着他，只一眼，就让殷如旭心一软。

“你安排几个人出去看看，今天就留在局里做调度吧。”话到嘴边转成了这句。

孟青顿时高兴起来，连连点头应承。殷如旭挥手让人都散了，他却没走，搓搓手凑到殷如旭身边送来迟来的问候：“副队，你昨天……没事吧？”

殷如旭凉凉地看他一眼，哼了一声：“有事没事我看你也不在乎啊，哪有剪头发重要？”

见孟青舌头打结，一张脸皱得乱七八糟的就要解释，殷如旭赶紧敲了他的脑袋：“行了行了，别废话了，小俞不是要来吗，你开车去接，够意思吧？”

孟青当即一个立正，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抬腿就要跑。路过门口看见祝年，他笑得见牙不见眼，乐呵呵地打了个招呼：“祝小姐，你有事找副队哈，我先走啦！”

殷如旭踱了过来，和祝年一起并肩站在门口，看孟青兴高采烈地去开车。祝年小声问：“怎么改主意了，不是说要罚他去巡查吗？”

“不忍心为难他啦，”殷如旭笑一笑，“想了想，要是有人拦着我去见你，我也得难受。所以算了，成全他吧，这世道遇到喜欢的人不容易。”

祝年侧头看着他直笑：“犯规，哪有人这么告白的。以后罚你重新说。”

刚刚安排下去工作，现在院子里乱糟糟的，人来人往，都是跑着要去执行公务的队员。

人太多了，殷如旭心想，不然真想吻她。

“去吃饭吧，”殷如旭提议，“孟青去接小俞还需要点时间，正好够我们吃个饭。”

一见到他们，拉蒙就小跑着把他们迎到了楼上的包厢。等到上菜的时候，祝年却发现多了一道他们没点的甜品。

“算是我请的，”拉蒙挠挠头，“上次殷副队给的太多了，我回家和哥哥一说，哥哥说让我要好好谢谢殷副队！”

殷如旭撑着脸笑了：“你们哥俩也太客气了，你哥怎么样了？腿好些了吗？”

拉蒙点点头：“好多了，虽然有时候还是疼，但是能干活了，现在在垃圾站帮忙呢。”

“那活儿是不是太重了，要不要我再找人……”殷如旭皱眉。

“还好还好，我下了班也会去帮忙，老板人也好，让我哥在站里帮忙收垃圾就行，不用出去。”拉蒙已经很是满意了，“殷副队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哥哥说不能再麻烦您了。”

拉蒙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殷如旭锁上门拉上窗帘，转身就把祝年抱在腿上坐着了。

祝年趴在他肩头检查了一下后背的伤，看着还好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就着殷如旭的手吃起甜点来，抽空还问着：“你认识拉蒙的哥哥？他怎么了？”

“这兄弟俩父母走得早，他哥哥拉扯他长大，意外断了腿，不方便走路，有次就挡了我的车。我看着可怜就找人给他看了伤，介绍拉蒙到这里做服务员，也能补贴家用。”殷如旭擦了擦祝年唇边的奶油，“还想吃点什么吗？”

祝年摇摇头，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夸他：“我们殷副队真是人帅心善，值得奖励！”

殷如旭顺着她的胳膊伏下来，蹭了蹭她的鼻尖，跟她讨要：“那只亲一下呀？”然后终于如愿吻到痛快。

但下午还有事，两人没多待，刚把车开回警局门口，祝年就纳闷起来：“怎么这么热闹？”只见警局内外一派喜气，大家都乐呵呵地进进出出，出来的人手里不是拿着苹果就是举着梨。

“看来小俞到了。”殷如旭泊好车，带着祝年下车，“散果童子到咯。”

刚刚在车上，殷如旭跟她介绍了一下小俞，这个姑娘是内城 317 号基地的研究员，负责恢复性蔬果培育。

所谓恢复性蔬果培育，通俗来说，就是想办法把蔬菜水果种出来，恢复到悬停前的品质，让它们吃起来别再只是像含水的树枝。每当培育出新品种的果子，她就会带出来给警局，既是测评又算是慰问。

而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这果子也不是白吃的。护卫队每次出外勤多少会遇到点野生瓜果什么的，小俞就拜托他们记得把种子带回来，送到 317。虽说他们仍旧进不去外城，但只要去电梯那里报告，小俞就会乐呵呵地出来接收，顺带塞几个果子。

上次带祝年进城时，孟青抢着想干的就是这个活。当时祝年还以为他是工作积极，热爱表现，现在看来，这小子分明是别有用心，假公济私呢！

进了大厅，祝年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圆圆的姑娘，圆圆的脸蛋儿，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发型，整个人可爱得不行。

“殷副队！尝尝这个！”那姑娘眼睛尖，一眼也看见了殷如旭，扒开围着自己的人群，举着一个苹果就跑了过来，“你上次让人送来的苹果种子，我还没培育出来，但是 0821 这一款已经成熟了，味道很不错！”

殷如旭笑着应了，接过苹果，递给祝年，给小俞介绍到：“这是祝年祝小姐，诺亚队长给局里请的手语顾问。”

于是小俞迅速转换了对象，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祝年：“祝年姐姐，那你尝尝，看看这苹果怎么样？”

在小姑娘殷切的眼神中，祝年咬了一口苹果，细细品了品，诚恳地说：“有点甜味儿，但不多。”

小俞的精气神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些许，整个人像个蔫吧了的小蘑菇似的，叹着气说：“真难啊，到底怎么才能种出像悬停之前那样好吃的水果呢？”

祝年不忍心看她失望，又吃了一大口，狠狠夸她：“已经很好吃了！你再试试，说不定下一颗就更甜了。我看还有梨，你再给我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