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欢欢
三个人走近到可以看清那个地表建筑时已经快要被晒到脱水。炎炎烈日挂在半空,没有丝毫位置改变,沙子烫得几乎要融掉鞋底,天与地之间的狂风也炽热干燥,连汗滴都来不及落下就已然被卷走蒸发。为了尽量节省体力,他们撕下衣服包住口鼻,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
诺亚一直顶在最前面,半侧身挡住风刮来的方向,紧紧拉着祝年,把她拦在身后。殷如旭却始终落后他们半步,没有跟得太紧。
此刻他们终于找到了半堵矮墙,看起来是某个建筑残骸,已然不知原貌,只有一米多高的厚实墙体还保留了下来。三个人靠着墙壁坐下休息,不远处的斜前方就是那个地表建筑。
祝年撕下蒙住脸的布料,喘了口气,眯着眼睛望过去,“是个半地下城,主体部分在地下。”
“墙厚窗小,整体矮平,确实住不了几个人,应该只是一个入口。”诺亚进一步补充,“但不该建在这里,环境太恶劣了,至少也该在晨昏带。城外的人总是缺乏常识。”
祝年看了他一眼,没解释。很多事情不是一句该不该就能说得通的。她时常会觉得诺亚不像个活人,无情得像个机器。
“毕竟只是实验体的意识空间,不合常理也是有可能的,总之我们先过去看看吧。”殷如旭把话题转开了。
“嗯,跟紧我。”诺亚扣紧了衣领,没有向祝年伸出手,“就剩这么一段距离了,你自己走吧。”说完毫不犹豫地起身走了。
祝年:?这人真的能攻略成功吗?
她回头瞪着殷如旭,用眼神骂他,小声地说:“这任务根本没法完成吧?我有那么讨人厌吗?”
却没想到殷如旭这会儿反而笑得开心,挑了挑眉:“前路艰难啊,祝小姐还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心急可是没有用的。”他又伸出手,凑近了笑:“要不要我拉你?”
祝年恶狠狠地伸手打他的掌心,却反倒被他抓住了,紧握着手拉着她起来。祝年挣脱不开,被拉着走出去时风又实在太大,只好任由殷如旭牢牢攥着自己的手,盯着他的后背气得咬牙。
走近了细看,墙体是整块的石头,难怪能禁得住这个气候,门也厚重结实,三个人一起用力才勉强推开。然而门后的景象却让他们完全意想不到。
房间不大,目测不过 40 平,四面墙壁边却跪趴了几十个衣不蔽体的男人,眼睛血红,皮肉溃烂,听见开门声猛地转过头,恶狼般地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
祝年一惊,向后退了一步,殷如旭从背后扶住了她,而诺亚则拔出腿侧的匕首就要迎上去了。
然而,那些男人在咆哮着冲到三人脚边,仅差半米就要扑倒他们时,却齐齐后仰,摔倒在地,有的甚至从半空中砸在了地上,全都捂着脖颈痛苦地嘶吼起来。
祝年这才看清,他们每个人的脖子上都套着一根长长的黑铁锁链,连接到墙体深处,正重重地把他们拖倒在地。离祝年最近的那个,脸色被勒得青白一片,伸着舌头直喘气,眼珠都要爆裂开来,嗓子里发出嘶哑的气流声,一双手在脖子间拼命抓挠,指甲都外翻了起来,从下巴到胸脯更是鲜血淋漓,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尽管知道这是在意识空间,这些都只是实验体的某部分意识投射,但祝年还是于心不忍,上前一步拦住了诺亚,俯下身去想要解开这些人的锁链。
“你不必做这些,他们只是个幻影。”诺亚皱着眉。
祝年没说什么,她尝试着靠近这些人,蹲下去试探着想要触碰锁链和项圈。但变化又在瞬间发生,原本平铺在地上的锁链骤然绷紧,迅速缩回墙体,把这些人猛地拖拽起来,整个身体都腾空了,随着锁链狠狠地拍在墙上,当即呕出血来。
诺亚和殷如旭立刻散开,做出防御姿势,将祝年围在中间。
“抱歉抱歉,脏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让客人们见笑了。”三人闻声望过去,墙角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那人大腹便便,满脸横肉,络腮胡子里挤着肥厚的嘴唇,短粗肥胖的手指间夹着粗雪茄,正饶有兴趣地哈哈大笑:“不过客人们胆子很大嘛!我喜欢!”
说着话,他突然敲了敲墙壁,四面墙体就猛然裂开了一道宽宽的缝隙,黑洞洞的不知道连到哪里去,锁链跟着往下收,牵着的人尖叫着被拖了下去,缝隙瞬间就又合上了,那些尖叫声也就什么都传不出来了。
“好了,这下总算清静了。”那人拍拍手,把雪茄凑到嘴边啜了一口。但祝年发现,那雪茄没有点燃。
“老板怎么称呼?”祝年冲那人露出个笑。
“叫我欢欢就行,”那人咧着嘴笑,“别叫老板,我哪儿算得上老板啊,就是个扫地的。”
一个看起来有二百多斤的黑壮汉子,叫欢欢……
祝年觉得这个意识空间真够不靠谱的。
“欢老板客气,我可是听说扫地僧都是深藏不露的大佬啊,”殷如旭笑眯眯地走过去,踩在地上一滩滩的血上,走出两排血淋淋的脚印,面上却笑容不减,掏出打火机凑过去,“欢老板也是一样,还请多照顾我们几个啊。”
欢欢哈哈笑着:“客气啦,客人们来这儿不就是图个刺激嘛,我懂,肯定安排好。”手上却推开了殷如旭的打火机。
“几位是一起的吗?那就是组队?”欢欢大喇喇地揽住了殷如旭的脖子,朝着诺亚和祝年走过来,“这个朋友说话好听,我一会儿给你们安排在一起!”
“组队是什么意思啊?”祝年也笑,装作不经意地和殷如旭对了个眼神,俩人都想从这人嘴里多套点信息。
“组队就是多人嘛,简单些,要不然就是单干了,毕竟是刺激项目,”欢欢突然舔了舔牙齿,龇牙一乐,“一个人玩有点太刺激了。”
他随意踢开了脚边的一排带血的碎牙,不知是刚刚哪个人吐出来的,冲着墙壁的方向努努嘴:“就像刚刚那些人,就是受不了刺激想要逃跑的,这不,让我出来倒垃圾。”
祝年看着那排牙齿骨碌碌地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停在一片血泊之中,染得更加血红。她挪开目光,对欢欢说:“那可多谢欢老板提醒,我们三个就一起吧,互相有个照应。”
“不,”诺亚却拒绝了,“我单独一队。”
祝年诧异地回头看他,诺亚神色不改,把枪插回腿靴,对殷如旭说:“你和她一队就好,我要单独一队。”
欢欢盯着诺亚看了看,颇为赞赏地鼓掌:“有勇气,我好久没见过这么有种的男人了!”他越说越乐,把殷如旭放开,冲到了诺亚面前,围着他转来转去,“那我一定好好给你安排,等着我!”
说完话欢欢撒腿就跑,速度之快和他的身形完全不匹配,三两步就窜到了墙角,但影子一晃人就不见了,根本不知道从哪里消失的。
殷如旭跟了过去,在墙角看了片刻,确实没有任何通道,只得先快步走了回来,皱着眉说:“这个意识空间很怪异,无法用现实规则去揣测,组队相对来说更安全,队长,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诺亚的态度却很坚决,他一边检查加固作战服,一边毫不动摇地说:“既然说了有组队和单干两种模式,那对应的规则就应该有两套,要想迅速掌握这个意识空间的全貌,尝试两种路径会更有效。”
“那也应该让我单独一队,你和祝年组队。毕竟,”殷如旭一笑,“你是队长,我只是个副队。保护队长,是内城的指示,也是我的职责。”
诺亚勒紧了袖扣,看着殷如旭,平静地说:“就是因为我是队长,队长理应对行动负责。”他又看了看祝年,指着祝年说:“她太弱了,你照顾一下。”
祝年大为震撼,忍住脾气,笑着说:“诺亚队长,虽然我很敬佩你的责任心,但我其实也没那么弱。而且就算你对我有这样的误解,拜托别当着我的面说嘛。”
诺亚反倒不解起来,疑惑地看着祝年:“我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就像我也不是因为责任心才这样做,而是因为我是三个人中最强的,所以才应该单独一队。”
“最强的就应该承担最多,弱者尽量不要拖后腿,所以我安排如旭和你一队,”诺亚态度诚恳,是真心在解释,“有什么不妥吗?”
祝年笑了:“那如果有一个更强的人出现呢?是不是会换他当队长?”
诺亚摇头:“不会,因为我会一直做那个最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