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摸着,还真让她摸到了一扇门,门上有重重的锁,但她用力一推,门就开了。居然这么容易么……
祝年错愕地回头去看殷如旭,就见他已经站了起来,胸膛仍在淌血,他就那样站在雾气中,远远地望着她。
“啊……困不住你,一想到是你,我的所有门锁就都坏了,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挫败地扯出个笑,眼神却温柔下来,“那么你去吧,试试看,在我死之前,你能不能找到答案。”
“不过,要快哦”他拖长了声音,拿手接了一把胸口的血,玩笑似的把玩那红色,笑眯眯地看着它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幸灾乐祸地朝着祝年说,“不然我可就真的死咯”
这个王八蛋完全可以用匕首捅别的地方,但他偏偏就要插进自己的心脏,他这是拿自己的命在威胁祝年,他怎么能坏到这个地步?!明明是他对不起祝年,现在却还要祝年去救他,不然就要让祝年背上他的一条命,一辈子活在他的阴影中,被他像鬼一样的缠上!
祝年又气又恨,心里又真的着急慌张,因为她知道殷如旭真的做得出来!如果她来不及找到他的思维核心,那他们就无法回到现实世界,殷如旭就会死在那张床上,死在她的怀里。
她别无选择,她只能照做,去找到他的思维核心,找到他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把这个穷凶极恶的罪人亲手救回来。她的爱恨生死,全在他的掌心。
祝年最后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冲出了这个雾气弥漫的地方。
门外是一条阴森的走廊,狭窄逼仄,仅仅够一个人行走,走廊的两侧什么也没有,整个地面、墙壁、天花板都是阴沉沉的混凝土的颜色,灰暗的,粗粝的,这条走廊向前方长长地延伸着,通往令人不安的深黑色。
祝年楞在门前,被这压抑的环境逼得难受,心头无端狂跳起来,而刚刚离开的那扇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关上了,吓得祝年猛然回头去看。
就见到门上有一扇小小的百叶窗,透过那扇小窗,她看到殷如旭还在那片雾气里鬼气森森地望着她。
好吓人……祝年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这才完整地看到了一整扇门的样子,那门厚重又结实,门锁极其复杂,但仍显不够似的,还缠着几圈铁索,门上除了那个小窗子,空无一物,没有门牌号,没有任何装饰,它就那么死气沉沉地囚禁了殷如旭。
啊!
祝年猛然意识到这里像什么了监狱!
殷如旭的意识空间,是一座监狱!
他……他的意识里为什么会是这样……他想锁住什么?他到底是什么人?祝年发现自己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而那个诡异的囚徒仍在隔着门血淋淋又笑盈盈地看着她,甚至还朝她走了过来,祝年从未觉得他如此恐怖过,惊得连连后退,最后转过身狂奔起来。
她在这个逼仄的走廊里跌跌撞撞地跑,手臂好几次蹭到墙壁,火辣辣地疼,但她顾不上,眼前只有这么一条路,她只能跑下去,她必须找到那个思维核心!
踉跄着跑出去不知多远,祝年撞到了东西,她跑得太快,狠狠地拍在了那东西上,撞得她生疼。但她瞬间摸到了一个把手,门把手!
上面还是缠绕着繁复的锁链,但祝年只是把手轻轻放上去,就发现那些铁索纷纷散开,门栓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它自己开了。
殷如旭给了她这座监狱的最高权限,自动卸下了所有防御,将自己完完全全地剖开给她。她可以打开每一扇门,一切不为人知的,隐秘的真相,都会向她敞开。
可门后有什么?祝年完全不知道,她掌心冒汗,捏着这个把手,心里直发颤,只好努力平复下急促的呼吸,压制住狂跳的心,深呼吸了一次,拉开了门
“哈哈哈哈!”“嘻嘻嘻嘻!”“哇呀呀!”“呜呼呜呼!”“噢噢噢噢!”
!!!
祝年被迎面跑出来的一群孩子撞了个满怀,直接被他们扑倒在地,那些孩子们像一群倾巢而出的蝙蝠、鬣狗、蜂群般叫嚷着,推搡着从里面涌出,踩着祝年呼呼啦啦地跑了,一瞬间就不见了踪迹……
祝年吓坏了,刚刚那个瞬间,她几乎要以为是一群怪物要撕烂她!混乱中,她被踩了好几脚,手背上还被踏出个鞋印,她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回头去看,依然是一条黑洞洞的走廊,一个人影也没有。
……太诡异了。祝年打了个哆嗦,又向门后张望,轻手轻脚走进了那扇门
门后是一个……房间,应该算是个房间,四面有墙壁,顶上有天花板,围成了一个区域,大约 10 平方,里面堆放了很多杂物,废弃的摇篮、落了灰的木马、破破烂烂的小衣服,还有几架朽了的木架子床……
祝年小心地四处观察,轻轻地走着,却不料脚下一软,踩到了一个肉乎乎的东西,那种钝的,滑的,肉一般的触感让她头皮发麻,瞬间跳了起来,一脚把那东西踢了出去是只死老鼠。
而就是这一眼,让祝年浑身都一紧,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多只死老鼠,还有一只半死不活地正拖着尾巴吱吱叫着四处窜!祝年赶紧逃了几步避开它,抚着胸口缓缓吐出一口气,原来是老鼠,祝年一向胆子大,还能稳得住。
她喘着气转过身,刚一低头,就对上了一双黑亮的眼睛!
啊!这下是真吓着了,祝年又向往身后退,却被脚下的杂物绊了个趔趄,差点就要摔了。那双眼睛的主人闪电般地伸手过来一把拉住了她,抱住了她的腰。
祝年被他抱稳站住了,他却没松手,直到祝年推了推,他才不情不愿地放开手臂,后退了几步,依旧抬着头,紧紧盯着她。
是个六七岁的男孩,个子就到祝年的腰,衣服脏兮兮的,脸上有灰还有伤,头发被剃得乱七八糟,一双眼睛倒是极亮,阴恻恻地看着祝年。
祝年小小地退开了一步,她没见过这孩子,但是看着莫名眼熟,终于还是试探着叫他:“殷、殷如旭?”
“27 号。”男孩说。
“啊?”祝年没听明白,“什么 27 号?”
男孩嗤笑一声,扯扯衣服上的号码牌,给祝年看:“我说,我是 27 号。”
“你说过的,名字是最小的祝福,最短的咒语,一个好的名字承载了取名人的心愿,”他歪着头望向祝年,自嘲地笑起来,“你还说,没有名字的人一定很可怜。”
“我就是那种可怜的人,我没有名字,就叫 27 号。”他淡淡地说,“你不是问我到底是谁吗?我回答不了,因为我也不知道。”
祝年啊了一声,想要上前仔细看看他,可他却退开了,仰着头审视着祝年:“你的名字很好,年年岁岁,长乐长安,是我这辈子都没想过的好。你不是答应我,就算我不叫殷如旭,而是什么阿猫阿狗,或者没有名字,你也都会喜欢我的吗?你说话不算话。”
“我……”祝年发现变小了的殷如旭一样可恶,倒打一耙这种事,他从小就会!“这是哪里?”她决定换个话题。
“看不出来吗?孤儿院。”27 号百无聊赖地捡起一只死老鼠,扭着它的尾巴甩着玩,“这里都是没人要的小孩,满地乱爬的老鼠。”
祝年想起那个档案室的警员告诉自己的信息,又觉得和夕夕说的情况对不上,“局里的档案不是说是从福利院带走你的吗?还有……你妹妹呢?你们不是一起长大的吗?不,呃,你到底有没有妹妹?”
他定定地看着祝年,噗嗤一下乐了,把死老鼠扔到地上拿脚碾,“福利院?就老老实实说是孤儿院不好吗?没人要的小孩那么多,到处都需要孤儿院。而且我说过了,我不是殷如旭,她不是我妹妹。”
他忽然用这样一个小小的孩童的身躯和面容,露出了和殷如旭一样执拗的神情,歪着头紧紧盯着祝年,“我只有你一个,年年。”
祝年被他吓到了,他看起来分明只有六七岁,但祝年明白了,这只是殷如旭的一个影子,他就在这个身体里,他不会放过祝年。
“你招惹了我,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他踢开脚边的烂肉,一步步走向祝年,“我这种一无所有的人,好不容易有了属于我的东西,怎么可能放手呢?”
“年年,留下来吧,留下这里陪我,好不好?”他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微笑,却看得祝年汗毛倒竖,她发现这个殷如旭也想把她困在这里!吓得祝年脚尖调转了个方向就想朝着门口逃跑!
而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又冲进来乌泱泱的一群孩子,赫然就是刚刚踩着祝年跑掉的那帮,他们咋咋呼呼地欢呼着跑进来,抓着 27 号,也抓住了祝年,拖着他们两个呼呼啦啦地又往外跑,满嘴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