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两天祝年在这里认识的一个女孩，夕夕，大概 20 岁出头。她原本是 146 号半地下城的志愿者，跟随小树奶奶打理城中的事务。上次遭遇实验体袭击时，她不幸被伤到了眼睛，到现在都还没好，依然蒙着纱布。

夕夕摸索着找到祝年的手，拍拍她的手背：“真的，你放轻松一点。这种情况在这里就可以。”

祝年这才缓了缓，握住夕夕的手，小声谢了她，又去照看诺亚了。

这一趟搜救，大家都累得不轻，又冻又饿的。眼下诺亚还在昏睡，今天肯定是走不成了，殷如旭就安排队员们都各自去吃饭、休息去，队伍暂时驻扎，等诺亚好转后再回城。

“殷副队，你也休息一下吧，这里我先照顾着，晚些时候再找人来轮换就好。”祝年看着殷如旭，他连着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又是在暴风雪的冰路上，体力和精力都消耗极大，这会儿都冒胡茬子了。

殷如旭深深看了祝年一眼，祝年轻轻点头示意他快去睡会儿。他这才走了，走之前还嘱咐了祝年，如果诺亚醒了，第一时间叫他。

乌泱泱的一群人散开后，这个临时的医务室总算安静下来。医疗小组给诺亚挂上了加温静脉输液和加湿氧气面罩，看着心率、血压慢慢升起来，余下的就是他自行恢复，但是具体什么时候醒，还是得看恢复状态。

祝年一一应下了，打了盆热水，拧着热毛巾，给他一点点地擦拭面庞和手臂。夕夕在隔壁病床上，虽然看不见，但一直口述着教祝年怎么护理，又给她说了各种工具的位置。

几个小时后，医疗小组过来检查，发现他各项指标都在平稳上升，祝年这才停了手，在一边坐着歇会儿，和夕夕聊起天来。

“姐姐，方舟城大吗，里面环境好吗？”夕夕小声问她。

祝年给她拉拉被子，回答说，“挺大的，环境么，确实比外面这些半地下城好很多。吃的，用的都要好一些，也更安全。”

接下来，祝年还给她讲了方舟城里的虚拟昼夜，模拟降雪之类的，夕夕听着听着就高兴起来，拉着祝年说：“居然是这样，那可太好了，他不用受罪了……”

她摸索着握紧祝年，轻声恳求道：“姐姐，你回去后能不能帮我找一个人，就说我想他了，让他有机会出来看看我呀。”

“嗯？方舟城里有你认识的人吗？可以呀，你告诉我，我回去帮你找！”祝年搬着椅子靠近坐着，歪头听夕夕讲话。

半个小时后，轮换的护理过来了，祝年从医务室出来，遇见见一个护卫队队员路过，还微笑着和祝年打招呼。

祝年跟他并排走着，闲聊了几句。这孩子年轻，对护卫队工作充满热情，被祝年问了几句后，他自己就忍不住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我们会分组排班出城巡查，路过的半地下城的居民都可欢迎我们了！觉得我们是来保护他们安全的，每次一见到就要给我们车上送物资，殷副队就催着我们快走，不能拿人家东西的。”

“那你们都去过哪儿啊？你还记得吗？”祝年偏着头笑着问他。那小伙子来劲了，拉着祝年真搬着指头数，还怕自己记得不清楚，掏出巡查日志、通讯记录给祝年看途径过的各地坐标。

好一通展示后，他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祝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深呼吸了几口气，转身去了指挥室，却发现殷如旭不在。她爬到地上，看见他还在给那棵树的围栏做加固。

“殷副队，这会儿有时间吗？我有些工作情况想汇报一下。”祝年站在地下城入口，浅笑着唤他。

殷如旭立刻扔了手里的活，直直地朝祝年走来，语气戴上了熟悉的客套面具，但眼睛已经粘在祝年身上不下来了，“好啊，我们去指挥室说。”

一进指挥室，祝年就从他身后抱住他，踮起脚小声说：“你把人都支远一点，让他们一会儿不要过来，免得听到动静。”

殷如旭抓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身前抱着，低头盯着她，“想要？怎么这么突然？”

祝年抱住他的头把他拉下，催促他：“好不好嘛~快把人支走啦，我快忍不住了！”

殷如旭咬了一下她的鼻尖，宠溺地笑她，“馋猫！”

然后他松开手，转身开门，伸手叫过附近的一个队员，交代到：“我们要和城里开个线上会，你通知一下各个队员，这会儿就不要打扰我，都离远一点，听到什么动静也不要过来。”

那个队员行了个礼，应了一声，刚要走，殷如旭又叫住他：“等等，诺亚队长醒了的话，还是第一时间来通知我，记得敲门喊报告！”

打发走这个队员后，殷如旭美滋滋地把门锁了，转过身来刚要抱祝年，却见祝年就站在他身后，见他回头抬手就是一拳！

殷如旭一时不察，毫无防备，被结结实实打在了脸颊上，头都打得偏了一下。祝年一点力气没收，下手极狠，他嘴里瞬间就冒出血腥味。

“……年年，为什么……”他愣愣地转过头，不敢置信地摸着脸颊，望向祝年。

那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祝年。祝年冷着脸，眼神是极度的冰冷和厌弃，唇抿得紧紧的，身体紧绷，握着双拳，见他回头就又是一记猛攻！

殷如旭下意识格挡，却又在快挡住祝年时撤了手，只想去抱她，于是又被她扇了一巴掌。

“不要叫我年年。”祝年冷冰冰地说。

殷如旭被她逼得连连后退，挨了一通拳打脚踢，又舍不得真的还手，最后脚下一绊，往后一仰就要摔下去，结果祝年追得太紧，也被他带着要摔了。

他慌忙环抱住祝年，用自己的身体垫着，抱着她一起倒在地上。祝年在瞬间就翻起身子来，骑在了他的胯上，双腿反剪制住了他的下半身，手速极快地拔了他腰间的手枪，直接上膛，低头举枪，对准了殷如旭的头！

“年年！”殷如旭望着她，万分震惊地问，“你要杀我？”

祝年伸手过去就又是一个耳光，“让你不要叫我年年，你不配！”

殷如旭被抽得侧了脸，他用大拇指抹掉了唇边的血，喘着粗气转过头来盯着她，抬起下巴，把自己的额头怼在了枪口上，“你想要我的命，随时都可以，死在你手上我心甘情愿！但你要么杀了我，要么说明白，这么稀里糊涂的算什么？！”

“哈！”祝年冷笑起来，挑了挑眉，没挪开枪，“好啊，那就说明白。”

“我问你，诺亚隔壁病床的那个女孩，你认识吗？”祝年问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他，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丝情绪。

殷如旭实在是委屈，搞了半天是吃醋吗？可这是吃的哪门子醋？他和那个女孩都没说过一句话，这是头一次见面！

“我不认识啊！我哪里认识她了？”殷如旭给自己叫屈，瞪着眼睛望着她，眼神无比真诚，“她说我认识她吗？在哪里，什么时候？我跟她对质！”

“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只有你！在你之前我一个也没有，之后也不会有！那次……那次我还是头一次呢！”殷如旭心一横，把处男的事都认了。

没想到祝年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把他放了，反而露出了殷如旭更不想看到的表情，那种表情叫做悲伤。她垂着眼睛，眼里渐渐有了雾气，嘴唇轻颤，手也抖了起来，喃喃自语着说：“居然真的不认识……”

祝年一手拿枪对着他的头，一手抚上他的脸，整个人微微趴在他的身上，眼神却极为痛苦，她温柔地描摹着殷如旭的眉眼，轻轻地说：“那个女孩托我在方舟城找一个人，那个人曾经被烫伤过脸颊，留了个拇指大的疤，眉毛里还有颗痣，米粒大小。个子不会太高，说话结结巴巴，皮肤比较黑。”

她揉着殷如旭的脸颊，疑惑地问：“可是你看你，脸上光洁得很，肤色也正常，一张嘴能说会道，巧舌如簧。还有个子，你有一米九吧？每次抱我，我的脚都差点落不了地。”

殷如旭听得直皱眉，抓着她的手反问：“那就说明不是我啊，她认错人了吧！你不会连这都听不出来吧？”

祝年点头，深深地看着他，“是啊，我也觉得那不是你。可是你知道吗……”

她贴近殷如旭的耳边，小声说，像是在和他分享一个幽暗的秘密：“那个女孩说，那是她的哥哥，小时候被选拔进方舟城护卫队。他们两个父母早亡，名字是一前一后取的，她叫夕夕，夕阳的夕，全名叫做殷如夕。你猜，她的哥哥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