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吹得通讯信号很差，对讲机里滋滋啦啦地传过几声模糊的汇报：“距离太远了，信号不清晰……有好几个位置一直跳，不好确定。”

没有明确的方向，但是也必须要去找，通讯那边的建议是往前开一阵子，如果能够靠近他，信号也许会恢复。

“开车啊！等什么？”祝年扔下对讲机，转头盯着殷如旭。

“前面是冰风暴，路上会有危险，你……”

“你什么你？是有危险，所以呢？你忘了你说了什么话吗？”祝年把他腕子上的皮筋揪过来，系起了头发，“别想留我一个人，我可不会像莫琪那样去找你。”

车上就他们两个，殷如旭忍不住一把把祝年揽过去，狠狠一口亲在她脸上，“那就一起去，大不了冻一块儿！”

车队冲进风雪中，能见度很快就变低了，卫星定位信号也很微弱，时不时断连，大家只能通过对讲机随时报告方位，一点点地往前搜索。

“他到底出去干什么了？会在哪个方向呢？”祝年这会儿百思不解，“还跑得那么远，也不肯带人，究竟是有什么事？”

殷如旭沉吟片刻，问她，“他路上没跟你说什么吗？按理说，他不是一个毫无计划的人，有些想法应该会提前有苗头。你好好想想。”

祝年把出城后的时间从头到尾捋了捋，基本每一句话都反复想了，还是无奈摇头：“没说什么呀……出来的时候急着去收缴那 EV 药剂，他一直很忧心，开车的时候又很谨慎，话不多。只有在偶尔停车休息的时候，会放松一点，抱我一下或者……”

“啊！”祝年忽然想起来，“那天在中途的休整营地，就是我爬到你车上，叫你……咳咳，就是那时候，他状态不太好，有点反常。”

“怎么说？具体一点。”殷如旭追着问。

祝年皱着眉回忆：“他……他神色不好，好像有点不高兴，但不是冲着我或者冲着别人，像是冲他自己。”

殷如旭想了想，提出一个猜测：“那个营地……是孟青受伤的地方，是不是……”

祝年眼睛一亮，一拍手：“说得通了！他这次从意识空间出来后，整个人变了不少，有人情味儿了，你还记得他在藏蜜斋跟你道歉的事吧？”

见殷如旭点头，祝年继续说，“出来后你昏迷了，他见到方义和孟青的时候也一反常态，还说要带孟青也去内城。我知道了，这次又到了这个营地，他很愧疚！”

“那么……那么……”祝年仔细琢磨着，“他昨晚临走时跟我说，是我让他知道了有情人间，他要去做一件必须做的事，如果不做会良心不安……”

“这里有什么好让他良心不安的呢……”祝年喃喃自语。在一个瞬间忽然福至心灵，转头去看殷如旭，殷如旭也冲她点头。

两个人一起说：“马格努斯！”

诺亚杀了马格努斯，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当时祝年和殷如旭就觉得反常，和他之前的行为十分不匹配，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诺亚如果真的有情了，对断了腿孟青都尚且愧疚不已，又岂会对马格努斯毫无亏欠之意呢？

祝年迅速调出地图，指给殷如旭看马格努斯原本所属的 127 号半地下城的位置。殷如旭扫了一眼后，拿起对讲机发出指令：“全体都有，集中力量向西北方向 30 度搜索。”

谢天谢地，4 个小时后，他们在冰面上发现了车辆轮胎的痕迹。

殷如旭跳下去蹲在地上观察，在大风里打手势，又对祝年说：“是他的车！应该是被冰风暴卷到前面去了，我们现在就追！”

又顺着车轮痕迹往前搜索了 2 个半小时，祝年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看见一个小黑点。

“副队！是队长的车！”对讲机里传来喊声，“我拿望远镜看了，是他的车！”

祝年这会儿心跳得更快了，都要提到嗓子眼了，诺亚到底怎么样了？！千万不能出事啊！

尽管她是坏人，和殷如旭合谋要利用诺亚，可这并不代表她想要诺亚的命，她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受伤或是丧命，大家都要好好活着。

殷如旭把车停在近前，祝年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三步并做两步冲到诺亚的车边，车子已经熄火很久了，冰雪冻住了门把手，玻璃也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

“我来，你退后一点。”殷如旭拉过她，一个肘击把车窗敲碎，从里面把车门一把推开

坐在驾驶位的诺亚脸色青紫，双眼紧闭，他本就苍白俊美得像一座汉白玉石像，现在看着更是毫无生气，冰冷无比。

殷如旭抓着他一转身，把人背了起来，祝年却在这个间隙看见了后座的景象。

“啊！”她吓了一跳！后座上竟然赫然有一座冰雕，而冰雕里是一个小女孩！

殷如旭也看见，他一手按着背上的诺亚，一手护着了祝年，迅速扫视一眼后安抚祝年道：“已经去世了，不要怕。”

后面跟着的队员们此刻也终于赶到，赶紧小心翼翼地把冰雕一样的小女孩搬了下来，祝年看着她的脸，忽然觉得眼熟。

“……是、是马格努斯的妹妹吗？！”这个小女孩和马格努斯长得极为相像，可怎么会在诺亚的车上？马格努斯不是说把她放在一个冰窟里了吗？

殷如旭背着诺亚，诺亚怀里忽然滚下一个小东西。

祝年捡起来一看，是一个小的基因存储卡，现在的人去世后，已经不再进行火葬或者土葬，而是收集一点基因做个留念，存在小卡片上。

她翻过卡片，看到正面写着这份基因的主人姓名：马格努斯。

祝年在这一刻明白了诺亚的想法，她抬起头看着殷如旭，叹息着说：

“他想让马格努斯回到妹妹身边，和妹妹葬在一起。”

这就是如果不做就会良心不安的事吗？

祝年发现，诺亚也许真的不是他们想象的样子。

76、梦醒

回去的路上，祝年抱着诺亚坐在后座，一直替他暖着身子，殷如旭在尽可能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把速度提到了最快。

医疗小组看到诺亚的样子都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搬进地下，一番检查后总算让所有人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

“中度失温，还好你们发现得早，再冻几个小时就是重度了，那可就危险了。我们的条件不足以应对重度失温，这里离方舟城又那么远，简直不敢想象……”医疗组长是个中年男人，架着厚厚的眼睛，一个劲儿地后怕。

“那现在呢，中度的话，你们能抢救回来吗？”殷如旭盯着问，也转头安排队员起来，“让医疗车做好准备，如有必要，我们马上转移回城。”

“不不不，不用。我们现在就已经在采取措施了，而且这种情况要保持患者平躺，避免震动，暂时先不要考虑让他再在车上受颠簸，我们观察一下。”

祝年坐在诺亚病床前，看着他还是没什么血色的模样，有些担心：“有把握吗？这里医疗条件实在有限，万一……不行还是马上开车回方舟……”

“姐姐，别怕……”隔壁病床上忽然伸过来一只手臂，一个女孩躺在上面，眼睛蒙着纱布，轻声安慰祝年，“像这样失温的情况，我们见过很多例，中度这种程度，在这里休养是最好的，不要轻易再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