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茬，祝年就还是有点愧疚，他们两个都知道，想让诺亚继续坚持，最好的办法就是殷如旭继续效忠于他，多赚取他的信任分，而祝年就要继续哄骗他，和他更加亲密，勾着他想办法带祝年进去。

以后说不定得当着殷如旭的面和诺亚走得更近一些，这对殷如旭来说，实在很过分。祝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气氛忽然就沉寂了下来。

见祝年不说话，殷如旭停了手，又亲了一下她的发顶，低声问：“是不是困啦？我抱着你睡吧，天亮前我再走。”

祝年抬起头看着他，没笑，眼神有点难过，有点抱歉，却还是不知道怎么张嘴。他把被子拉高，又给祝年肩头那里掖掖被角，然后摸摸她的脸，嘘了一下，“不用说，什么也不用说，我都明白，尽管去做吧，不用担心我。”

其实他看起瘦了点，一身的伤还是把他折磨得有些憔悴，那些治疗本身也很疼，每次祝年都看见他满头大汗地出来。这会儿他匆匆赶来，眼窝深陷，眼里有红血丝，鼻梁上的一处擦伤没怎么好透，脸颊上也还有一道小口子。皮肤也干燥，嘴唇还是有些苍白，唇纹还有点深，下巴的胡茬看着青黑一片。

这绝对不是殷如旭最好看的样子，但偏偏就是现在，祝年对他心动到不行。他用那种爱到刻骨的眼神凝望着祝年，眸子深得像一张温柔的网，祝年在这样的眼神里觉得完蛋了，她无处可逃了。再也不会有人爱她如同殷如旭一般，什么都能忍受，什么都可以放弃。她被人这样热烈而深刻地疼爱过，还有什么人可堪比拟呢？

她忽然翻身骑在了殷如旭身上，被子从她肩头滑落，露出她光洁的脖颈、胸脯。她这样俯下身去，深深地压着殷如旭亲吻，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后腰上，向下按着自己更贴近他。

殷如旭洗完澡换的是一套长袖长裤的高领睡衣，祝年伸手去解他领口的扣子，却忽然被殷如旭一把抓住了。

“睡觉吧……年年，很晚了……”殷如旭分明在喘息，但手却纹丝不动，不肯放祝年去扒他的衣服。

这不对劲，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拒绝祝年了。祝年忽然感觉有问题，她眼珠一转，先假装妥协，抬了腿从殷如旭身上下来，“好吧，睡觉。”

殷如旭松了手，正要把被子再拉回来时，祝年趁他不备，速度极快地掀起了他的上衣！

就见肋骨那里，还有着骇人的大片伤痕，从那伤痕的形状，甚至可以想象出是被刀怎样砍进身体的画面。

“年年！别看！”殷如旭慌忙回撤，一把捂住衣服，赶紧又抱住她，“别看，真的好了，只是一点伤痕。是我心急先偷跑出来了，其实再做几次那个治疗，就会连伤痕都没有的，到时候你再看好不好？”

他慌张地捧着祝年的脸看，“别哭哦，别哭，真的没事……”

实际上，眼泪完全就是一瞬间自己冒出来的，祝年根本没反应过来，泪水就已经控制不住了，但她现在努力咬着下唇，张着嘴狠狠呼吸了几次，把那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她不想哭，她一哭，殷如旭又不知道要怎么心疼好了。本来就是他在受罪，到最后还得哄祝年，祝年觉得这太委屈他了。

“我不哭，我男人是大英雄，有点伤疤只会更帅，”她凑近殷如旭，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我喜欢！”

殷如旭这才放下心来，抱着她重新倒下去，捏着她的手，“年年乖，我们睡觉，过几天我就全好了，到时候……”他凑近了祝年的耳边，意义十分明确地暗示，“就算你求饶，我也不会放过你的，我会连本带利地全讨回来！”

然后他十分坏心眼地跟她仔细描述了要如何“讨债”，要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最后还要全部都……祝年被他三言两语说红了脸，赶紧去捂他的嘴，现在就开始求饶：“好了好了，快睡觉吧！我求你了，别再说了！”

他这才意犹未尽地吮吻了一会儿她的侧颈，放开对她的钳制，面对面拥着她睡。他热乎乎的像个大火炉，又温柔得像一泓暖泉，手还一下一下地顺着祝年的背。祝年揪着他的衣服，贴近他的胸膛，感受着自己被他的气息和体温环绕着，像只鸟儿似的，跌跌撞撞地在风雨里飞了好久，现在总算回到了温暖的小窝里。

再醒过来时，殷如旭已经走了，他得在被医护人员发现之前回到病房。他走的时候一定很小心，因为祝年完全没察觉到，懵懵懂懂地从床上爬起来时，祝年几乎都要以为昨晚只是一场梦了。

但是床边有摆整齐的拖鞋，椅子上叠放着他的睡衣，桌上新放了个保温杯，里面是温度正好的热水。祝年拿起那衣服，拥在怀里深深吸了口气，是昨晚他身上的味道，就好像他还在身边一样。

他们的爱情更加不能见光了，但祝年不担心，因为也有不用生活在白天的花，他们在黑暗里也能够依偎，他可以是黑色的太阳，祝年做他夜里的向日葵。

祝年磨蹭了一会儿，又闻了闻那衣服，才慢吞吞地收拾了一下，去了医院那边。祝安这段时间一直在找她，她陪着录制了好几天手语转译的课，一直没再去见殷如旭。

忙到有天下午，方义突然来请，说 032 号实验体醒了，需要用上转译程序过去交流。祝年跟着去了，一进门就看见殷如旭在翻看它的各项监测数据，又安排人去给它打营养液，旁边还有人催着他批阅一些局里拿过来的文件。

诺亚迟迟没有出来，这些事情就还是得他来办，副队长没那么好当，他还没完全好透，但是工作已经压了下来。祝年一边帮着调试转译程序，连接上监测线路，一边装作不经意地看他。

他在认真工作，神情专注，不似平时那种漫不经心的随性顽劣，而是眉眼凝静，气场沉稳。他侧对着大门，没发现祝年来了，但祝年只要看见他就觉得安心，甚至觉得这种时刻他格外性感，忍不住一直往他那里瞟。

设备很快调试妥当，032 号实验体，也就是小树奶奶，配合度非常高，在比较了几个波段后，就能够通过程序模拟语音正常沟通了。

她说，从她回到 147 号半地下城后，就学着桃子姐那样把那里建成了一个问题少年收容所，孩子们长大后可以去探索自己真正的道路，这件事慢慢地聚集了一批志同道合的人。

长期坚持下来的就是他们这些老人，孩子们则是一茬一茬地离开了，时间久了，城里大部分就都是老人和新的孩子们。这次遇到因寒潮而奔涌来的难民，哪怕有那些惨痛的记忆，但她想桃子姐如果在，也一定还是会开门接收他们的。

所以她也这样做了，尽管来的人很多，将会消耗大量的物资，但她还是带着城里的志愿者们尽力接待了。难民们大多很有素质，感激不尽，她总算松了口气，以为这次不会有什么意外。

然而城里忽然骚动起来，难民中居然混进了一个实验体，它以双手为刃，肆意屠杀居民！她眼看着一个个的孩子们倒下，急得不知该怎么办，城里连一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个没见过的年轻男人拉住了她，问她是不是想救人，如果想，他有办法帮她。

祝年瞬间就想起了祝安所说的那个男人！果然，在小树奶奶的讲述中，她一样记不清那人的面容，但是也接受了 EV 药剂，甚至这次直接在 146 号半地下城内的一个角落完成了注射，几分钟后，小树奶奶就发现自己变化了形体，能够直接正面迎战那个怪物了！

后面的时候就和护卫队调查的结果一致，她和那个实验体展开了殊死搏斗，把它驱逐到地面，但过程中，那个实验体无差别地杀了很多人，随后逃离了现场。小树奶奶退回半地下城，在护卫队切断水源，率兵围城时，她自首了。回程路上，又遭遇了那个战败实验体的追击，导致孟青断腿。

这就是全部的事情经过。

“关于那个年轻男人，你还记得什么信息吗？”殷如旭问。

“……我从未在 146 号半地下城内见过他，也许他也是跟随难民一起来的，我只记得他……他很优雅、从容。当时我们城里乱成一团，可他好像一点也不害怕，然后……”

小树奶奶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所有人都没有催促她。当得知这个实验体将近 80 岁的时候，交流中的耐心是必要的。

突然，她猛然着急起来：“我想起来了！他给了我好几支药剂，说如果我一个人不够去阻拦那个实验体的话，还可以把药剂给别人，一起成为实验体！”

殷如旭霍然起身，身下的椅子都被撞翻了，他抓起话筒，急切地问：“那药剂呢？你给谁了？还有别的实验体？!”

这个信息太过惊悚！一直以来，深海的行动都非常谨慎，即便能够找到 EV 药剂的空管，但也从来没有足量的 EV 药剂被发现。

祝年当时碰瓷护卫队的那些东西都是假货，她装的是墨水，后来被殷如旭找个借口销毁了。而现在如果还有真的药剂流落在外，那将会是个巨大的威胁！

小树奶奶连连否认：“不不，我没有给别人使用。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已经这么老了，我去变成怪物就好，不要再牵连更多人了。”

“我把药剂藏在了自己房间的一个小盒子里，就在那个小布包旁边，没有给任何人使用。”

殷如旭立即转身整装，叫上方义就往外走，“马上给队长发消息，请他出城，我们要立刻出发前去收缴，不能耽误！”

他走路生风，路过了祝年，在交错的瞬间，祝年抓住了他。

“殷副队，请带我一起去。”祝年盯着他，又开始说谎，“我不想和诺亚队长分开。”

这样明目张胆的发言无异于坐实了传闻，身边已经有人开始发出看热闹的嘘声和窃窃私语，祝年却只看着殷如旭。

他低下头，深深地看着她，勾起嘴角一笑：“好，那就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