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南果然被噎得不轻,他失笑地摇了摇头,刚欲启唇说些什么,忽然有侍女快步走来。
西乾月模糊地透过缝隙看着侍女对苍南低语了几句后,他轻叹了口气,转而对自己道:“我晚些时候再来,先去陪客了。”
西乾月才不信他装出来的那个叹气,直接立起身,伸出手掌转了转那方盖头,径直往屋中去了。
西乾月坐在贵妃榻上半躺了不知多久,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是被阵阵敲门声吵醒的。
“滚。”西乾月顺手抄起榻上最近的物件,直接冲着门扔了过去。
敲门声一滞,片刻后有侍女的声音怯怯地响起:“殿下,驸马吩咐奴婢来送膳。”
西乾月缓缓地坐起身来,恍惚地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大红嫁衣,又看了看周遭充斥着喜庆氛围的大红色的屋子,终于意识回魂了。对,她重生了,又一次嫁给苍南了。
西乾月下榻开门,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她竟然一觉睡到了晚上。看向跪在门口的侍女和她带来的食盒,略微点了下头:“摆膳吧。再去找两个人,给我把这身换……”
说到这,她顿了顿。说了一半的要求却没继续说下去,西乾月问起了别的:“驸马呢?宴席散了吗?”
“回殿下,已经散了。驸马去偏殿了。”
西乾月面无表情地转身进了屋,在侍女的服侍下一言不发地用膳。
她也说不准自己的想法,明明是自己不准苍南今夜过来的。可又不自觉地有些气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与上辈子又有何不同?拜堂过后,一个睡正房,一个睡偏殿,最后还是住在一座府邸不相熟的两个人。
西乾月用侍女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抄起放在榻上的红盖头直接出了房门。
身后传来侍女疑惑的声音:“公主殿下?”
西乾月回答:“不用跟来。”
侍女看着西乾月直奔偏殿而去,赶忙悄悄地捂着嘴去传令烧水了。
第3章 洞房(上)
西乾月完全是借着热血上头才冲了出来,而立在偏殿门前的时候,头脑已经被徐徐的凉风吹得清醒了过来。她在推门和回屋之间踟蹰不定,手掌握起又松开,重复了不知几遍。
罢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她不再犹豫,直接伸手推开了门。
武将出身的苍南早在西乾月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清醒,但他只当是值夜的侍从。直到西乾月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他从榻上猛地坐起身来。
同为武将的西乾月夜视能力极为出众,她立刻便看到了床上坐起身来的人。二话不说,直接将手中的红盖头掷了出去。
苍南一把接过,有些不解地看向西乾月。
“既然你不愿意完礼,就由你顶着红盖头,本公主负责挑开。”
莹莹月色中,苍南只着一身纯白色的中衣围坐在被子中,他看向气势汹汹的西乾月哑然失笑:“公主,讲些道理,到底是我不愿意还是你不愿意?”
西乾月与他盛满笑意的眼睛对视了片刻,有些心虚地率先移开视线,嘴硬道:“我有什么不愿意的?”
“那好吧,公主请。”言罢,苍南便顺从地展开了那方红盖头,顶在了自己的头上。
他就这般安静地等着,西乾月也就立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
周遭安静极了,只除了西乾月那愈加控制不住飞速跳动的心脏。
“咚咚,咚咚,咚咚……”
心脏的跳动像是敲击在西乾月耳旁,震耳欲聋。原来,心动真的可以是一种身体上的表现。
西乾月缓缓走近,坐在了苍南外侧的床榻上。她伸出手,却不是伸向他的头顶的盖头,而是伸手顺过了他的一拢披散在肩上的长发。
“一梳举案齐眉……”手中并无梳子,西乾月便直白地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浅浅分开,顺着苍南的长发一梳到底。
“二梳比翼双飞……”西乾月本身就是一个百无禁忌的人,又身份尊贵,自然就没有人能强迫她守礼。可她是想认真与苍南并肩走到最后的,而不是与上辈子那样夫妻一场只得了个“同生共死”。
“三梳永结同心。”这些所有的祝愿,西乾月这辈子都想补给苍南。
如果这时的苍南没有红盖头的遮挡,或许能借助月光看到西乾月眼中即将溢出的泪水。
西乾月静静地将眼泪拭去,声音一如既往,听不出半丝哽咽:“然后呢,还有什么别的没做吗?”
苍南笑出了声,任由西乾月施为:“公主这话说的,我也就与公主成过这一次婚,难不成还有经验了?”
西乾月也不知道还要做什么,上一次与苍南的大婚连这些都没有。她现在做的这些,还是她几年前从看过的话本子上学来的呢。
西乾月叹了口气:“好吧,我也不知道还要做什么了。那现在,公主要为驸马掀盖头了。”
“好,都听公主殿下的。”苍南笑着应。
西乾月缓缓捏起盖头的一角,将其掀了起来。那副含着笑的俊美脸庞便直直出现在了西乾月的面前,明明屋中并未点灯,唯一的光亮只有透过窗子照进来的月光。西乾月却觉得眼前人像自带光源一般,一丝一毫的细节都映入了她的眼中。
西乾月一寸寸地盯着他,轻声开口:“礼成。”
苍南笑着与她对视:“好,礼成。然后呢?”
然后,西乾月没回话,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伸出了手,扶向苍南的脸庞。从眉骨,到眼角,然后是鼻梁,她缓缓地用指尖扫过这些部位,最后停留在了嘴唇上。
苍南的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
西乾月忽然抽回了手,像是回过神,她面上一片冷淡:“你替我把头顶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卸了。”
苍南原地愣了几秒,指了指自己:“现在?我卸?”
“不然呢?”西乾月理直气壮。
苍南不知为何只觉得一股郁气顶在心口,顶的他浑身难受,他气急反笑:“我这双手卸过人的胳膊脑袋,还从来没给女子卸过头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