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她微笑着招了招手。

“放开我!钦渊你给我放手……”她双眼中流出了几行泪,面上的表情是十分的气急败坏,抬腿便踹了钦渊神君一脚,钦渊面色一变,一把便将她扛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天池城去了。

“钦渊你作甚!你放我下来,喂!……阿荆!你千万不能去,母神说轩辕剑是要……唔唔唔……”

望着钦渊捂了桑萋的嘴,我心头觉着有几分可笑,然而此情此景下,本上仙却又着实是笑不大不出来,只得冷着脸转过了身子,望着前方黑压压一片的魔族大军。

桑萋某上仙,到底还是不大了解我的。

轩辕剑在我轩辕家放了那么些年生,关乎于这把剑的一切,这世上怕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的了。

轩辕一出,谁与争锋。

然而,轩辕剑终究是把天上地下的第一神剑,这把剑甫一出鞘,却是要……

“荆和上仙,天帝王母的意思,你可明白了?”青耕蓦地开口,在我身侧沉着声儿问了句。

“嗯,”我微微颔首,容色冷漠地举起了荆越剑,屈指弹了弹,侧着耳听见了几声清脆声响,这才又道,“自然明白。”

青耕沉默了半晌,忽而又开口淡淡问了一句,“上仙可还有什么话,要对苍玄帝君说么?”

“……”我缓缓抬眼,隔着老远望进了一双深沉的眸子,这是我生平头一次那般淡然地同那人对视,我便在他的目光中微微笑了笑,朝青耕说道,“兴许有吧。”

刑天上神站在我的身侧,面上仍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定表情,他抬着眸子望了苍玄半晌,微微颔了颔首,“唔,这苍玄帝君是个人物,那周身的龙气,唔。”

“我晓得。”

“荆和,”刑天分外淡定地伸出右手指了指苍玄,“要杀苍玄,你是务必要用轩辕剑的。”

“嗯,”我颔首,“只是,还不到时候。”

说完这句话,我便紧握着荆越剑朝着双方对峙的中间空地上走了过去,一步,一步,我脚下的步子迈得是异常坚定,是本上仙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坚定。

整个过程中,苍玄清寒的双眸都是望着我的,我亦是望着他。

自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以来,神魔二界开过一回战,我永远也无法忘怀,那次史书中记载了浓烈一笔的战役的惨烈与悲戚。

如“生灵涂炭,山崩地裂,日月无光”之流的词儿,我私以为,用以形容那次战争,必是毫不为过的。

四下里鸦雀无声,我脚下的步子踏在地上的声儿格外清脆响亮,接着,本上仙在两军的正中央站定了身子,在无数的目光注视下,尤其是在苍玄冷冽的目光中,朝着东皇龙族家那位尊神苍玄,举起了荆越剑。

“苍玄帝君,劳烦,”我双眸沉静,道出这番话的语气亦是淡定得有点不正常,“下马过来。”

“……”苍玄的双眸亦是分外的沉静,他静静地望了我片刻,这才薄唇微启,缓声问道,“上仙有何指教?”

“有指教,”我很认真地颔首,望着他,说得也很认真,“我是来杀你的。”

本上仙的话音甫落,魔族大军里头便骚动了起来,诸位魔将对于我的话,大部分是用听笑话的态度来听的,是以,他们笑,讥讽地笑,鄙夷地笑,毫不顾忌肆无忌惮。

肆意地取笑,我这个被他们的王弃如敝履的王后。

我举着荆越剑,抬着眼淡淡地望着苍玄,等着他的答复。

“……”

苍玄帝君的目光清冷寒冽,他定定地注视着我,双眸深沉得很像一个深潭,接着,他身子一动,便从容优雅地翻身下了马。

“君上……”应龙双眸一惊,将将唤出了两个字,便在某尊神凌厉的眼神中住了口,微微垂了头不再开腔。

苍容面上浮起了一丝极浅的笑,却也不过是一晃而过,眨眼间便已消失无痕。

苍玄帝君走路时很沉稳,不急不缓,举手投足间便会自然而然地带出一股子贵气,这一点,我从许久前便发觉了。

只是,今日这人穿着铠甲带着面具,华贵得几近刺眼,我望着他朝我一步一步走来的身影,脑子嗡嗡地有些怔忡。

心底不知为何便升起了一丝慌乱,我眸子一动,便移开了直望着他双眼的目光,不经意间便撇见了他的右肩。

有时候,人的脑子在某些情况下,不能称之为脑子,因为它想的事情会全然地不符合场景。

是以,我私以为,我如今这一刻的脑子,它不是个脑子,唔,确切地说,它不是个人脑,它应当是个猪脑,否则,我觉着自己怎么也不可能迷迷糊糊地还惦念着那人右肩的爪伤可好了的。

苍玄的腿到底是比我的长了不只半点,不消片刻,那人便长身玉立在本上仙的跟前儿了。

他双眸深不见底,只静静地望着我。

望着眼前的这人,我觉着自己真的是四海八荒里活得最没出息的上仙

本上仙在被我的夫君背叛抛弃后,再见到那位没心没肺负心薄幸的不要脸君时,我心头生出头种情绪,不是憎恨,不是悲愤,甚至连伤心都不是,而是……而是不好意思。

我沉默了片刻,心头一番挣扎,终究还是上前了几步,举起左手蘀他理了理战甲的领子,笑道,“竟是这么急么?不过才七日,就要开战了。”

“……”苍玄默不作声地望着我,双眸深不见底而又有几分冷寒。

“怎么不回答,”我眨了眨眼,将那几圈儿快要流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望着他又道,“不是说,唔,不是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么,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要骗我。

“……”苍玄的唇角蓦地一扬,清寒的双眸冷冽如冰,“殊不知,上仙三万余岁的人了,却还是这么天真,这般的鬼话也信。”

“……”

我心头一痛,左手瞬时僵住,缓缓地放了下来。

一阵沉默,我心头一番思索,只觉得我荆和在人世间活过的三万年,留下的憾事委实是多了些,如今这时候,若是能圆满,哪怕在圆满一桩,也是甚好的。

是以,我望着苍玄,微笑道,“苍玄君,我喜欢你。”

“……”

“这是我这辈子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这种话,”我朝后退了几步,语调中沾了几分伤楚,又道,“若是帝君你今日能活下来,便蘀我,好好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