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说话的两人长久地沉默了一会儿,我才听到父亲仿佛感慨一样慢慢开了口:“我们梁家,一家子的疯病。我这一辈,斗到最后只活了我一个。我的儿子们却没有一个是和我一条心的,为了一个外人弄得你死我活的……都是命啊。”不知怎的,说着说着,父亲的语气反而轻快起来,“果然我当初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最终还是我赢了,吕长明才是输家。他替人养儿子养了二十多年,自己的儿子却成了婊子,他死也不会瞑目的哈哈哈!我是对的!我才是对的!他错了!他错得离谱!贱人!都是贱人!他也好,他母亲也好,都是贱人!”
我越来越搞不懂父亲在说什么,这个时候梁诚却忽然捂住了我的耳朵。
我有些茫然,等到梁诚松开手的时候,外面的声音都已经消失了。梁诚踹开橱柜的门爬了出去,又拉着我的身体把我的抱了出来。他面无表情站在书房里等了一会儿,才慢慢把视线转到我的脸上。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哥哥,你该回去了。”
第一百一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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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诚背着我从窗户爬了出去,他动作这么熟练,真叫我怀疑他之前是不是做贼的。
梁诚问清楚了有哪些人知道我回老宅之后就把我又送回了医院,我在他离开之前叫住了他:“你……你没事吧?”
梁诚看了我一会儿,露出了一个迷惑又不解的表情:“哥哥,你在关心我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会不会去买南城那块有陷阱的地皮。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我不过迟疑了一秒,就点了点头:“是。”
梁诚奇怪地笑了一下:“哥哥又骗人呢。”他把我往回推,“不知道轮椅有没有摔坏,哥哥记得找人检查一下。”等把我推回了医院的小套间,梁诚才停下来,像是在回答我之前的问题,“我没有事,哥哥也不会有事的。”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梁诚没有解释太多,丢下我就走了。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推着轮椅回去找梁泽,决定把今天听到的事情都告诉他。虽然我没听明白,但梁泽那么聪明,说不定会知道父亲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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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泽听完了我说的话笑容不变,他摸了摸我的头:“没关系,这些事情都与小浮无关,哥哥会解决的。”
我觉得有些奇怪:“真的吗?父亲为什么要帮吕和玉?而且他帮吕和玉和我有关系吗?”
梁泽的表情淡淡的:“大概是因为吕和玉喜欢你吧。小浮既然已经不喜欢他了,就不要管这件事了。”
梁泽说到吕和玉的时候就会不开心,我心底好奇得不得了,但在权衡之下还是放低了声音:“哦……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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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有对父亲所作所为的困惑都被一刀切断了因为父亲死了。
父亲死在了招标会之前,于是梁诚如他所言,依旧参加了招标会并且买下了那块地皮。吕和玉没有了父亲的帮助,一下子又陷入了困境之中。一切似乎都像梁诚先前说过的那样毫无阻碍地进行下去了。接下来只要地皮出问题,就是梁诚和吕和玉两败俱伤的时候了。
我对父亲没有太深的感情,但依旧不明白他怎么就像一个路障一样被一辆呼啸而来的汽车撞出了这个阴谋圈。父亲的死因很荒唐:因为没有按照医生的嘱托服用精神类药物,出现幻觉从老宅的顶楼跳了下去。头朝下,当场摔断了脖子。
父亲的死是这么的蹊跷和不对劲,却没有一个人去追究。
父亲死了,继承权的问题就被搬了出来。但这个问题尚未被争论太久,就在张秘书拿出来的一纸遗嘱下画上了句号。
父亲把他所有在公司的股份都划给了我,其他的财产大致按照比例继承。
这是一份极为不正常又处处透着漏洞的遗嘱,却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就连梁诚也默认了遗嘱的真实性。
我一下子得到了我曾经梦寐已久的东西继承权,却发现自己在近乎荒唐的安排之中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开心。我只觉得恐慌:我被推到了一个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胜任的角色上,而自己的兄弟们则都变成了弑父的嫌疑人。
太荒唐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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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走向总是在我觉得荒唐的时候变得更加荒唐。
距离父亲的死亡已经过了一个月,我还没有在慌乱之中完成公司的交接就被人捂着嘴迷晕了头。
迷晕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消失已久的秦楠。他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身份,反倒光明正大地站在我的面前:“少爷,我想请您看一出好戏。”
秦楠说好戏开场还需要好演员和好道具,于是他一言不发拔了我左手的四片指甲。我痛到两眼发黑说不出话,泪水丢脸地糊了满脸。秦楠见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居然笑出了声。
我睁着朦胧的泪眼瞪着他:“神经病!狗东西!”我痛得头皮发麻,骂了两句就说不出话了。十指连心,实在是太痛了。我从来没有这么痛过,只觉得头皮发凉,一切跟理智有关的东西都被搅成了一团浆糊,心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怎么会这么痛?
等痛感变得麻木之后,我有些荒唐地想:难道秦楠也是父亲的私生子吗?要不然他怎么也像个疯子似的?
秦楠在我面前蹲下身:“少爷,您痛吗?”
我不想回答他,只轻轻喘着气。
秦楠看了我一会儿,反倒笑了:“少爷,您看,您这么怕痛,却总是要让别人痛。”他伸手盖在我的胸口,“我从前总以为您没有心,后来才发现只是我得不到你的心。您把我当狗,却连一根肉骨头都不愿意扔给我。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您以为是谁的错呢?”
我惨白着一张脸恶狠狠瞪着秦楠:“谁的错?难道是我的错吗?你要的东西难道我没有给你吗?你以为你是靠谁才能像现在一样人模人样站在我面前的?”说了这么长一段话,我“赫赫”急喘了两声,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面前的秦楠。
秦楠听了我的话也没有生气,他喃喃开口:“我靠谁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是啊,靠少爷您啊。您对着自己的哥哥们张开腿,才让我也跟着鸡犬升天,是这样吗?”他嘲讽似的冷哼一声,“不是这样的,少爷,我会让您看到真相的。您被人挡住了眼睛,捂住了耳朵,只能看到别人愿意让您看见的、听见别人愿意让您听见的。”
秦楠把我的四片指甲分别装在盒子里,像是包礼物一样精细地包装了起来,而我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作呕。秦楠带着四个盒子出了门,走之前他忽然对着我露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少爷,这么好的礼物,想来今天我们的戏就可以开场了。”
我被留在原地,隐隐约约能猜到秦楠带着装着我指甲的盒子会去找谁,但我被他扔在陌生的房间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咬碎了一口银牙硬挨着痛。
原来这就是养虎为患,阴沟里翻船。要知道秦楠会做出这种事情,我早就不该把他留到今天。我只顾着处理梁家和吕家的事情,哪里知道本该夹着尾巴的人会这么疯。
我的手指只被粗粗包扎了一下,稍微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我不知道秦楠要做什么,但他亡命徒一样的行为确实把我吓住了,我既希望哥哥们能来救我,又希望他们不要来。
想着想着,我又有些自怨自艾:都怪我的腿,如果我不是残废,就不会这么容易被人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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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楠:杀青之前我要干票大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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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秦楠究竟要做什么,他像个疯子一样用我沾着血的指甲迅速“请”来了他所说的四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