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成?王陵借道,跟成?王陵的陵户同行。”

山陵使颔首,他嘱咐说?:“好好招待,别落了我们惠陵的面子?。”

随后安排帝陵的人?住进陵殿里的空房间。

陶椿领着山陵使往集市上去,这趟过来赶集的陵户主要是运送陵里多?余的番薯,除此?之?外?,带来的货物不多?。大雪封山,山里几乎没山货出产,摆摊卖的不是整张皮毛,就是皮毛做的衣鞋,再一个就是各种油,比如羊油、蛇油、狼油、熊油,还有零星的摊子?是卖灵芝、干菌、干菜以及各种药草的。

陶椿带山陵使去转一圈,接着领他去摆满吃食摊的青石路,她拿两?个餐盘递一个给他,说?:“快到吃晚饭的时候,我们家里都不开火,陵里人?吃饭都在这儿买,您拿着餐盘,想吃什么就让人?打菜。”

山陵使看一眼塞在手上的餐盘,一时有些发愣。

陶椿觑他一眼,见他似乎不怎么抗拒,她先一步走进人?群里,指着饭摊介绍说?:“这个是肉丸汤,是我们公主陵的陵户摆的摊位,肉丸又嫩又弹牙,想吃酸自?己加醋,想吃辣自?己加辣椒油。”

香杏接到陶椿的眼色,她从一旁的热水桶里拿出两?个碗,一碗两?勺肉丸汤,转手递出去,继而吆喝道:“下一位。”

山陵使闻言不得不接过碗放在餐盘的圆形凹痕上。

陶椿领着他继续走,下一个摊子?是卤鸟的摊子?,她递出餐盘,邬千蕊给她舀两?只酥烂的鸟。

这次不用陶椿提醒,山陵使也递出餐盘。

再下一个是烤苕皮、烤活珠子?、烤豆皮豆干的摊子?,紧邻的是烤鸡腿鸡翅和兔腿的摊子?。这些口味重,山陵使不感兴趣。

“后面六个摊位是康陵的,炖的肉是他们路上打猎得来的。”陶椿说?,她指着对面挑几个摊子?接着介绍:“卖牛肉干和熏鸡的摊子?是后妃陵的,他们的肉干和熏鸡是果木熏过的,味道不错,大人?您可以买点带回去尝尝。那个卖酒的摊子?是齐王陵的,他们还卖酒曲。卖炒粉炒饭的摊子?是我们陵的,炸油糕、肉丸子?和豆腐丸子?的三个摊子?也是我们陵的,还有酸辣粉、稀粥、豆浆、骨汤面,这些也是我们陵的。”

“如何付账?”山陵使问。

“属于安庆公主陵的摊子?,一整个吃下来要半两?银子?,一个人?通常吃不下这么多?,可以两?三个人?合伙买一份。”陶椿说?,“至于其?他陵的摊子?,他们自?己定价。”

山陵使看黄豆芽肉丝炒粉卖相?不错,他去打一份,又舀一碗豆浆,之?后示意陶椿离开。

陶椿陪山陵使进陵殿吃饭,她邀他去她家的空屋里睡觉,但他得知康陵的安陵长住在她家,以不想应酬为由拒绝了,他晚上也住在陵殿里。

他不过去,陶椿也得清闲,吃过饭后她拿走餐盘交到洗碗处,踩着夜色继续去小吃摊上逛,烤苕皮多?放一点酸豆角,烤豆皮要软一点的,炸的豆腐丸子?要淋一点点辣油。

“嘿!”邬常安探身过来,“我寻你半天,这个说?看见你了,那个也说?遇见你了,就我走了几圈都没看见你。”

“我也没看到你。”陶椿戳一个豆腐丸子?喂他嘴里,问:“你吃过饭吗?吃过?那我们回去,我也吃饱了。”

说?着,陶椿牵着他走到石像下面,她掏一角碎银子?丢木箱里。

邬常安离家有半月了,夫妻俩久别,外?面热闹正盛的时候,二人?躲在家里酣战,一直闹到屋外?的热闹退去,才拥被?睡过去。

*

次日,康陵的陵户要去山谷取油,陶椿正好托他们帮忙,把这趟集市得来的牛油和做火锅料要用的东西运到山谷。家里有个小娃娃,她得去山谷里熬煮火锅料。

进山后,身后的热闹迅速退去,一行人?还有些恍惚,总觉得叫卖声还在耳边。

“清净惯了,受不了太闹腾的日子?。”安陵长失笑道,“这就像我们下山去长安念书,人?多?了就不自?在。”

“清净的日子?数不胜数,热闹的日子?却是有数的,一个月就这一次。你们日后多?过来,多?来几次就喜欢这种热闹了。”陶椿说?,“热闹的氛围能让人?亢奋,过后感觉精气神能好不少。”

“太远了,从我们陵过来要走三天半,而康陵的其?他陵到帝陵来,最远的那几个要走两?三天,再在你们这儿留三四天,你算算,一来一回半个月。”安陵长摇头,“时间都耗路上了,不划算。”

“两?三个月走一趟,每趟不同的人?,也是可行的,就当是一场远游。”陶椿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她怀疑他是不是想在康陵搞个小集市,她打探道:“我们陵的管事们还商量着要为你们盖房,你们要是不来了,我们再盖房就不划算了。”

安陵长一时迟疑。

“安陵长,就像陶陵长说?的,距离远点的少来几趟就行了。”他身后的人?说?,他愿意过来。

“对,愿意出远门的多?来几趟,不愿意出门的一年来一两?趟也行,就是不来也没人?推他出门。”另有人?接话。

安陵长:“……行吧,那就劳贵陵的人?费心,再盖几座土屋。”

陶椿微微一笑,悬着的心落地了。

“对了,你们这些人?里面有没有长乐公主陵的?”陶椿猛地想起陶二婶托她打听的事,她打听道:“我有一个堂姐嫁在长乐公主陵,怀孕生子?后没再回来过,我二叔二婶挺想她,劳你们回去带个话,让她跟赶集的陵户们一起同行,回家看看爹娘。”

安陵长差个人?去后面问问,不一会儿,一个平头平脸的黑脸男人?跑来,他看向陶椿说?:“我就是长乐公主陵的,你堂姐叫啥?她男人?是谁?”

“我堂姐叫陶花儿,至于她丈夫,我没见过,不晓得是谁。”陶椿回忆一下,她二叔二婶好像也没提过。

男人?模糊有点印象,他记得小柳娘是惠陵的姑娘,至于她叫什么,他想不起来。他答应回去问问,一定把话转达到。

从断头峰上下来,邬常安想起李渠交代的,他探问道:“安陵长,西边有座野猴岭,里面猴子?不少,也机灵得紧,去年年底我们的人?回陵了,它们跑到油坊想偷花生,人?一来就跑。这半月来,还时不时有野猴来探路,人?在它们就不靠近,还有点意思?。你们要不要去野猴岭看看猴子??”

陶椿点头,“带点炒花生去喂一喂也行。我还琢磨着等开春了,我带几个人?去野猴岭种片花生、苞谷和番薯,我们种它们收,看能不能把它们教得再机灵点。”

要是猴子?看管得力?,她往后多?种点花生,秋收的时候跟猴子?平分。

安陵长来了点兴趣,等陶椿熬牛油火锅料的时候,他带队去野猴岭寻找猴子?,想要逮几只猴子?回去按陶椿所?说?的那样教化。

三天后,他空手而归,野猴岭的猴子?见人?就躲,压根碰不上猴毛。

康陵的陵户取走花生油和火锅料回陵,成?王陵的陵户已经走了,他们取走粉条后浩浩荡荡地赶着牛群从西北边离开。

散集了,安庆公主陵回归平静,下粉条的作坊开工,剁番薯的人?也跟着开工,虎狼队和平安队扛着竹床和藤床陆陆续续进山。而山谷里,制陶的人?在榨油的撞击声中如蚂蚁搬家一样把山上的陶土挑到山谷里,接着筛土、和泥、摔打陶泥,再把一件件晾干的陶坯搬进陶窑里,如此?反复。

大家都有条不紊地忙活,日子?在走动的双/腿间和翻动的双手中游走,春意悄无?声息地挂上枝头。

候鸟回迁,古树上巨大的巢估计成?了鸟雀族群里的新话题,喳喳叫声要比往年春日热闹。

陶椿躺在一个藤床里,邬常安坐在树干上,二人?跟上方一只歪头打量他们的画眉鸟面面相?觑。

树下方闯来一群麻色雉鸡,画眉鸟扑棱着翅膀飞向另一棵树,陶椿这才说?话:“你说?它会不会认为我们是另一种稀奇古怪的鸟?”

邬常安嘘一声,示意她往下方看,一群麻色雉鸡中不知什么时候闯来一只毛色鲜艳的公雉鸡,正抖擞着鲜红的冠子?和色彩稠丽的羽毛跳求偶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