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冷不丁吃了一个爆栗,他一手按着头,眼睛里面嗖嗖开始冒冷气,还在病床上躺尸的陆三活动活动他仅剩的一只可以活动的手,阴谋得逞地痞笑,“你叫我想啥呢?想再多还能想出个花来吗?你别挣扎了,不管你傻不傻,敢在你哥面前蹦达,还不是照样挨揍?何况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谢书被他突如其来的骚给闪了腰,舌头打结良久,终于在心底给陆三下了定义,厚脸皮果然是可以继承的,瞬间给气得咬牙,咬牙切齿的同时还不忘记对陆三恶狠狠说句,“人面不知何处去!”
陆三眉毛一跳,充分发挥了文盲的好奇,“这什么意思啊?怎么还念起诗了?”
谢书呵呵冷笑,“字面意思,您能要点脸吗?”
陆三被骂了也不恼,一副天大地大老婆最大的满足模样,全身唯一能活动的手半分不老实地在谢书腰上掐了一把,谢书下意识要甩他巴掌,却被陆三眼疾手快地抓住手,嬉皮笑脸地继续挤眉弄眼,“要你就行,要脸干嘛?”
读书人在心里又羞又气,奈何谢书从小就没研习过骂人技术,故憋了半天,也只挤出两个字,“~无赖!”
陆三心里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果然不管小书智商有没有提高,自己的情商都远远在他之上啊!他陆三从没有在感情上面吃过亏好不好?看着谢书被他气得红红白白的一张脸,陆三更加喜欢的不行,那只唯一活络的手又开始不老实,只要能占到便宜,脸是什么玩意儿?能吃吗?
可能是顾及着陆三重伤多半是替自己挡了伤,谢书强忍着没有发作。谢书除了脑震荡并没有伤筋动骨,所以很快就下床溜达了,从此过上了苦逼的照顾陆三的生活,其间自然少不了上下其手,陆三吃死了谢书不会对个伤员做什么。礼义廉耻诚可贵,美色当头全作废!
结果半个月后,才回到剧组的陆三立即就被教了做人。
看见被一群人簇拥着的谢书时陆三差点没有被闪瞎眼睛,剧组的后勤小姑娘们都像着了魔一样围在谢书周围,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的,太阳有些大,谢书被太阳晃了眼,“为难”地看了看他身边打太阳伞的女生,那双上挑桃花眼中隐有雾气,眼中的为难与纠结立即激起了妹子浓烈的保护欲,女生立即把自己的伞拿过来给谢书打好,谢书“力不从心又腼腆”地对妹子笑笑,旋即换了个更加惬意的姿势开始吃另一个女生递过来的爱心果盘,完美诠释了靠富萝莉养着的小白脸是什么样子。
陆三觉得自己头上长出了青青草原,正准备上前宣示主权,就被一头鸡窝般的乱发吸引了目光,编剧高傲地朝他走过来,不情不愿地递给他一份剧本,“喏,新改的剧本。”
“啥?又改剧本?”陆三懵了,“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不问则已,一问,编剧就眼冒爱心地看向那边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的谢书,谢书对着编剧微微一笑,编剧被正中红心,捂着脸开始左扭右扭,陆三看的目瞪口呆,大致明白了何为美人计。谢书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陆三,被调戏地积怨深厚,眼神也格外怨念,谢书挑衅地对陆三一笑,面色不善。
卧槽,这感觉不太妙啊。陆三还没怀疑完,就听见编剧大大继续无比嫌弃地对自己高傲解释,“改剧本怎么了?我们编剧生来就是为好的演员服务的,当演员性格和情节出现了冲突,当然要悬崖勒马,不就是剧本吗?改!天啊人家之前怎么没发现小书高冷起来这么攻啊!”编剧大大明显是被美色冲昏了狗头,又熬夜改剧本改的神志不清,现在说话都有点神志不清了。
陆三被那个“攻”字雷的七荤八素,翻开剧本瞅了两眼,发现自己的三观好像有点委屈巴巴地,动摇了!“所以,你把老子写的这么猥琐,真不怕我揍你吗?”
按照编剧的说法,剧本确实没怎么大改啦!也不过是把小书生由真傻写成了装傻啦!把土匪由英明神武武力值爆表改成了色厉内荏外强中干啦!
书生的本来身份并非谢家公子,而是政府一级参谋长,政府担心陆三势力太大会威胁统治,特调谢书参与剿匪的埋伏工作,是打入敌人内部的暗线。书生一直扮猪吃老虎,把土匪的老底摸得干干净净,可是经过半年的相处,他发现土匪并没有错,地方军阀鱼肉百姓,江湖势力流毒肆虐,日本人虎视眈眈,政府却坚信“攘外必先安内”不积极抗日,反倒是土匪一直在组织着安顿流民抗日救国,明察秋毫的谢书立即重新规划了自己的站队,果断投奔土(qing)匪(ren),从此走上保家卫国的热血道路。
陆三拿着剧本,心里已经骂过千万次MMP了,编剧一如既往的高傲,仰着下巴看陆三,一副“我知道你不爽但是你要敢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分分钟把你写死呵呵!”的表情,陆三只好再次把一肚子骂人的话咽进去,阴阳怪气地说一句,“真是辛苦您了,改剧本也不容易啊,回头我一一定好好‘报答’您!”
演谢书爹的老戏骨正好经过,闻言对着陆三冷哼一声,感叹着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现在的流量鲜肉真他妈造作,仗着后台硬就一直改剧本!
陆三心里苦,“emmm老头儿你误会了。”
第24章 第24章:博弈
吐槽归吐槽,剧组还是按着既定的剧本开拍了。
西南倒真是地处边陲,饶是兵匪流窜,但是日本人像是一直没有注意到这片区域一般,在战争开始的那几年,西南倒是并没有被殃及。外祸不生,内乱先行,西南国军政府开始剿匪,不过半年,竟然打掉了上十处土匪窝,陆三部下人人自危,急信传了一封又一封,全是最近又折损了多少人马的消息。
陆三双手枕在脑后,穿着靴子的脚并不从太师椅上拿下,就那样四仰八叉地躺着,懒洋洋地看着一本正经坐在书桌前写文书的谢书,午后的阳光从窗棂射入,将空气里的灰尘斑斓成一片七彩的光影,谢书的侧脸隐在那片光影里,向来带着傻气的人竟然多了几丝看不破的深沉,他拿着毛笔在纸上批驳些什么,陆三一个翻身,勾手扯扯谢书的衣袖,向平日里那样对朝着他打趣, “你说你又看不懂,还写那么起劲干嘛?”
没想到谢书竟然仰首对他笑,那笑容实在和他平日不同,像是狡黠里掺杂了三分嘲讽,半真半假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看不懂?”
陆三哑然失笑,心说你在爷身边都待了快一年了,你几斤几两本寨主还是知道的好吗?可是没等陆三开口,就有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看装束也是一个土匪,他伤的不轻,像是经历了一番鏖战。小土匪一进门就给陆三跪下,嚎的伤心欲绝,“三爷!西山寨子昨夜被一群丘八给缴了,吴老大还没反应过来就给崩了,兄弟们死的死逃的逃,现在整个西山群龙无首,就等着三爷给我们做主啊!”
“你们西山的事我管不着。”陆三一撑手坐起来,极其不在意地对着那个小土匪努努嘴, “你伤的严重,去寨子里找大夫治治伤去。”
西南山头多,陆三虽然是各处山头挂名的山大王,但是平日里并不过多干涉其他寨子里面的内务,可是西山这次出了事,他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可是小土匪万万没想到陆三是这样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愣了一会儿,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当年吴老大和三爷也是过命的交情,鸡血酒喝过,生辰贴换过,也算是拜了把子!现在西山出了事,三爷理都不理一下,就像没事人一样连装都不装一下。以后传出去,怕是在兄弟们耳朵里也不好听啊!”
那边土匪还在滔滔不绝义愤填膺地指责陆三不讲义气,却听见一声讥诮的冷笑,陆三一撩衣袍,阔步走到那土匪面前,“看来有人不把爷说的话当回事。”他俯下身子,随之阴影铺天盖地地打在小土匪身上,铺天盖地的威慑力里,陆三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西南归爷管,爷的地盘上,土匪也不能欺男霸女烧杀劫掠,这件事,爷之前提醒过吴兄了吧?”
刚才还一副大义凛然模样的土匪面色突然变得苍白。陆三语出有因,西南的土匪们本来各自为政,加上这些年政府都自顾不暇了,对他们的管控弱了许多,有些土匪愈发猖狂起来,除打家劫舍和占山收买路钱之外,竟然还欺男霸女杀人越货,严重的时候,来拿灭门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自从陆三统领了西南各个山头,就铁了心地要整顿土匪窝里面的风气,借着带谢书上山又颁布了许多条律,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土匪劫财,陆三尚且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害命,决不姑息。
陆三说这话的语气实在阴寒,小土匪瞬间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陆三按在他肩膀上那只手加大了力气,大有将他骨头捏碎之势,“去年冬,吴安劫商贾徐氏一家,强纳徐氏夫人和小姐作妾,杀徐老板和家仆数十人,之后焚尸!敢干这种事情,你们真当老子瞎了?”
小土匪吓得涕泗横流,磕头如捣蒜地向陆三求饶,“三爷,这事和我没关系,我只是个跑腿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求三爷饶命!三爷饶命!”见陆三不搭理他,他连爬带滚地跑过去抱住谢书的腿,“先生是读书人!先生帮小的求求情!小的知错了。”
谢书的眉头微微蹙起,嫌恶地看着自己被染上污血的衣角,似是不经意地叫了一声,“三爷。”
陆三立即一脚将那小土匪踹开,“做出那种傻逼事,被灭了就灭了,官府不灭你老子都想去把你们山头轰了!你他们还有脸过来找爷!还有,谢先生的腿你他妈也敢抱!给爷滚,不许找老子寨子里的医生看病!赶紧的,走走走!”
小土匪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只好灰溜溜地滚了。
陆三觉得自己也是够头疼的,手底下这群傻逼尽给自己找事,扶额回头,冷不丁对上谢书打量自己的目光,他的表情实在值得玩味,沉着眼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陆三最见不得他这副模样,走过去手贱地把谢书的头发揉乱,见谢书被揉的炸毛才罢休,“怎么,吓着啦?”
谢书也不躲开,反倒是饶有兴趣地问他,“近日军政府剿匪十一处,三爷悉数不救,原来是因为恼他们作恶多端。”语毕,他烟波一转,直直盯着陆三,这次倒是多了些隐隐担忧,“可我还是好奇,三爷焉不懂唇亡齿寒之理?西南诸山头呈环形拱卫之势,将三爷牢牢护在其中,若是这些山头被国军各个击破,你~”
“怕什么,破就破了呗,你瞎操心什么,就算真走到那一步,爷还护不住你?”说着对谢书笑出八颗牙,眉飞色舞地搂着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勾肩搭背地占便宜,“咱们的账房先生最近是怎么了,竟然操这么大的心。”
谢书却显得极其僵硬,有些失神地任陆三带着他走,“陆三,若你极信任的人背叛你,你当如何自处?”
“那要看是爷有多在意那个人了。”陆三随口一答,却发现谢书认真地望着自己,像是在期待下文,陆三挠挠头,拧着眉毛解释,“要是一般在意,就揍一顿叫他滚。要是非常在意的话,他非要出卖爷那爷爷没办法,只学学周幽王,大不了被坑死呗,难道还真叫爷把他揍一顿吗?唉~不过那人该眼瞎到什么地步才想不开来背叛老子?老子还真想不通。”
“没什么想不通的,这世界本就溷浊不清,谁对谁错,都是说不准的。”谢书僵的愈发厉害,低头沉默,碎发遮住眼睛,半晌像是恨铁不成钢地补充道,“三爷心善。我可不成,我这个人睚眦必报。若我被很信任的人卖了,可是一定要要以牙还牙,剜了那人双眼,打断那人手脚,终生用锁链捆着,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毕竟谁的真心都不是白给的啊。”谢书仰头盯着陆三,眼角都开始泛红。
“行了行了,怎么今天说话跟赌气一样。”陆三像给小动物顺毛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握住他柔软的发尾,他凝视着谢书,那双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眼睛像是看到了谢书的心底,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对视,像一场无声对垒,终于陆三在谢书眼角的红光里投降,柔声安慰他,“别和自己过不去。”
陆三转身离开书房,谢书像是失去了全身的气力一般重新坐在桌前,一封密报从他压着的袖口显现出来,“月末围山,剿匪部队已经开拔,部长请保重自身,战前可预先撤退。”谢书攥紧了双手,指甲陷进肉里。
谢书知道自己会赢陆三,他始终比陆三多了些克制,少了些真心。
自始至终。
第25章 第25章:先生说的那句喜欢
民国二十年(1932),秋至,木叶满城,萧萧下。
喧天的炮火声自山脚传来,漫山遍野的黄叶宛如燎原业火,间或一两片叶子掉下来,激起一两丝火苗,谢书在刺鼻的烽火中咳出一口血,一个小土匪关切地叫了一声三爷,陆三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站在炮台前,一脚踩在炮台台架上,炮台每放出一响,后座力便将他震的咳出一口血。
寨子里的兵力和弹药所剩不多,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在咬牙硬撑着,一个小土匪不知道怎么就泄气了,抹去脸上的血污卧在地上哭起来,“三爷你跑吧!咱们打不赢的,打咱们的那些兵油子滑得很,连师爷都是他们的人~”
谢书几日前太突然不见了,陆三急的都要把整座山翻过来,却还是找不到他,在陆三放松警惕之时,国军奇袭,而且很是巧妙地绕开了陆三埋伏的军力,明显是有内奸。现如今国军军临城下,千军万马枪弹森严之中,谢书赫然坐在马上,他早换了白袍,一身深黄色军装,肩上功勋章一字排开,衬着胸前的金穗,竟然锐利的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