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李讫不自觉抚了抚左脸划伤的青龙。刺痛,渗入骨髓的久远痛觉。

他眼中的戾气不由汹涌起来,仿似听到那隐隐叫嚣的黑云之气在讽叱。

便又冷脸看向裴婉。女人本是要死的,那古琴的毒蛊倒正好给她续力了。

这气放到旁人正经的身体里,只怕受不住,也就只有她那一点都不纯的修为暂时承得下。

他就等着她爬来跟前求。

岂料却自己造作,用的什么活血药膏,一下子便将毒蛊冲入了心脉。

李讫微阖眼眸,修长手指探入裴婉的袖中,将她洁白手臂拽了出来。

手臂软软的,像一只猫儿。真能忍,青痂都结成鸭蛋大了,还能瞒得下所有人。

鄙视地瞪了她一眼,本想一气将她的毒蛊引出,想了想,却又搁置。

那指骨顿了一顿,转而摁向她的心口,用元气在她的心脉处筑起一界,只是把她体内的毒蛊逼回去手腕。

山包软乎乎的,他对山灵修的姿体并不熟络,每次找心脉都找甚久,想合眼睡下了。握得满手都是,甚不自在。

昏迷中的裴婉仿佛遁入玄黄,在一片氤氲混沌中,只觉有男人坐于身畔,而她的身体里又渴又热又冰,像冰火三重天似的。方才隐隐还听到一句:“是晒了吃,还是奸了吃。”

她就无意识地打了个冷颤,环住梦中的擎天长柱。

李讫拽了老半天,才把腿从她的熊抱里拽回来。

等到身畔好闻的阴渗之气离去,裴婉便在幽蓝的石台上,糊涂地摸索着,找了个比较舒适的位置蜷睡了过去。

月黑风高,已是深夜丑时。

冒着汩汩冷气的池子里,男子赤着精悍的身躯泡在水里,垂长的墨发如缎般散在玉石台边,那颀健的模样引得一旁侍寝的陈瓖想看又不敢看。

一双眼睛忽而瞥过来,忽而又转过去,忿而怯惧。

李讫自然知道她在看自己,不过他丝毫不挂怀。

修长的手指捻着水边的一碗坚果,有一下没一下投喂给赤炎。

他经年夜不成寐,彻夜睁着眼睛度过一宿,雾气蒸腾中微启的红唇,迷离而精致。

这,这就是那个传说中堪称丹凤一脉续有天界仙骨的祭剑师祖吗?

陈瓖已经接连数个夜晚没睡觉了,紧张与疲惫,使得妆容细腻的脸上也掩不住黑眼圈。

这样的师祖根本不是她心目中那个伟正崇慕的男人,她觉得她掌握了一个惊天的大阴谋。

而这个阴谋,不确定是仙都的所有元老们都在包庇,还是只有自己火系的祖父知道。

她侧眸冷怯地瞥了一眼,没有人知道她的侍寝,其实是每天晚上看着这个幽惑的男人投喂身边的红发少年。

本来惧怕要同房,现在却更加不甘。

她现在真是恨透了那个刺杀师祖的女子,如果不是刺杀师祖,师祖就不会招选女侍,自己也不会一时脑热用上魅族的香料。哼,等找到她那天……

“咚

身旁女人的怨念读得他烦惫,他忽然想起白日里看到的裴婉。蓦地便捞过一件斜襟宽袍,从水里站了起来。

露台上夜色幽清,他颀长的身躯在月影下拖得老长,推开无极殿的大门,看到里头中了毒蛊的女子。

裴婉尚且未醒,但已经找了个最舒适的地方睡着了,纤翘的腰臀背对着大门的方向。

李讫走近斜觑,只见她抱着的是自己放在石台上的一只玉枕,她把玉枕揽在身旁,竟睡得十分香甜。细卷的睫毛下掩着宁静,娇颜嫣嫣,原本烧红的嘴唇有逐渐恢复了原色。

李讫伸手探了下她的心窝,虽然命灯仍旧十分弱,但已不至危及生死。

他便托起她手腕,从手心里给她沁入点灵气,然后踢开她的屁股,裹了袍服在她身旁躺下。

他是从小不知入眠的滋味,怎知看到这蠢货却只想睡着。女人的手指软绵绵的,李讫碰了下,便把裴婉的手圈在了掌心里。

裴婉睡着睡着又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梦里便多了几分安全感。

察觉到气息就在身旁,忽而两条腿便搭了上来,像抱着睡枕的姿势兜住李讫的肩膀,呢喃着蹭道:“大白

大白……

大白是她什么,心上人?

李讫原本被兜得舒适,但闻这个陌生的名字,莫名又起心火。

忽而腾地起身,黑袍下是精悍的身躯,好在女人睡着了,他也并不在意。

使出灵力在她白皙的颈上一点,裴婉的身体只觉奇怪一沉,某人的头枕了上去。

焰云殿里,一早裴承忠就赶紧爬上山来。

昨日小黄小绿小红五个丫头哭哭啼啼回去禀报,说小姐当街上晕倒了,被一个黑脸红发的敦实少年扛上肩膀,一溜烟就跑得没影儿。

黑脸红发少年,那还能是谁?

整个仙都就只有天清宗祭剑师祖手下养着一个。

吓得裴承忠当日下午就赶紧上山找了英华仙长,可是英华仙长推说百慈夫人头痛不适,连山门都不开。

这个英华仙长,除了找他要钱的时候,其他事基本找不着人。

今日天擦亮裴承忠就赶紧上朝会了,往常他都是日日迟到,这次来的时候,竟比平常快了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