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1)

未几,周霖来到大理寺东堂。缩在椅子中的小福子一瞅见他就立马站起来,躬身,低眉顺眼。

“周大人,圣上请您与秦恒公主殿下入宫。”其音若蚊细,若非周霖身负武功耳聪目明,怕是要听不清。

“好,本官这就去接公主入宫。小福子公公若想跟随便跟随,若不想,先行回宫也无妨。”

闻言,小福子依旧未抬起头,恭顺道:“小福子还是跟随周大人吧。”

周霖微微点头,未再说什么,快步走出大理寺,骑马归家。小福子则是驾着马车不紧不慢跟在周霖身后,这车驾得倒是颇为稳当。

不多时,远远的瞧见周府,周叔正擦拭门前的两个麒麟座。

闻得马蹄声,他转目一瞧,果然是公子。只是公子气色不大好,目下泛青,看来这两日公子是一刻也未得歇息,周叔不由低叹。

自然周霖身后的马车周叔也看见了,且一眼就看出那是皇宫马车,并猜到他家公子为何此时回来。

待黑马止于跟前,周霖翩然下马,周叔上前细语:“公子,公主殿下昨夜等您许久,将至凌晨才睡下。”

周叔之意是让周霖为公主着想,利用大理寺卿的特权拒召,下午再入宫面圣,亦是省得帝后怪责他未照顾好公主。

然周霖却微微摇首,言:“不可,圣上若无要事不会传召,若无急事也不会让福公公以外的人走这一趟。”

“唉,那便请公子去叫醒公主殿下罢。您记得一定要温柔些,公主殿下千金之躯,万经不起您对懒散兵崽子的那种折腾。”

周霖稍作无语,应:“我知。”

旋即毫不耽搁,周霖直奔囍房。

囍房门口依然有玲珑的身影,她见周霖来了又想行阻。周霖总觉着玲珑对他颇有敌意。

“圣上传召。”

此四字一出,玲珑微怔,怔愣之际周霖已推门入内,她刚想再阻,哪知一枚石子飞来点了她的穴.道,同时门被轻轻关上,玲珑只能干着急又怒不可遏。

第三次踏入囍房,周霖明智地没有在门口停留,他抛却旖旎之思,让自己全然置身于权谋算计之中,这样就不会为多余之情扰乱心绪。

轻步行至纱帘前,吐纳忽然不畅,周霖未在意,伸出手缓缓撩开纱帘。霎时,公主恬静美好的睡颜映入眼帘。

好在心湖并未泛起波澜,他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可当他走近,一声温软的“君泽”轻缓飘入耳,周霖身子一僵,那自以为的“浑不在意,无动于衷”眨眼间就被翻涌的复杂心绪赶跑,再不见踪影。

周霖又一次不知所错,便仅是站在床边,收起眼神中的锐利,看着她。

看着她密长微翘的眼睫轻轻眨动,看着她润泽的丹唇微微张合,看着她胸口起起伏伏,看着她……明明所见再寻常不过,寻常到近乎无趣,但周霖却乐在其中,仿佛能立于此看个一生一世。

恍然,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匆忙收回目光,皱眉。

我为女子,非是男子。她郑重提醒自己。

奈何眼睛不听使唤,偏要往榻上人面庞凝去,仿若眼睛患了相思病。

而这偷摸一瞧,撞进一汪水光潋滟情意绵绵不绝处。

“君泽~”她柔柔唤道,目藏喜,伸出双手,满满求抱之意。

周霖已是被此举截断思绪,混乱得唯有遵从本心。他弯腰,将予以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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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当当当”三响兀的乍起,一下子拉回周霖的理智,他僵住身体。

王□难免有几分失望。

她收回手,周霖亦直起腰,看向门口作问:“何事?”

话音未落,门即被大力推开,玲珑气冲冲闯进来。见状,周霖与王□双双蹙眉。

她是如何解开受封的穴.道,明明不会武功,周霖生疑。王□则是有所担忧,以玲珑近两日的表现,她有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

“驸马爷,公主殿下需要穿衣梳洗,请您移步屋外等候。”她倒是不客气,竟直接命令起周霖来。

若非她是公主的贴身婢女,怕是早已体会到周家家法的严酷。周霖冷冷凝视她两息,什么都未说,甚至未瞧王□一眼,转身便往屋外走去,很快就不见踪影。

这令王□眉心紧蹙,那好不容易缩短的距离似乎因为玲珑的莽撞又被拉长,而周霖表现出愤怒之意却未行惩戒,恐怕是想让她自己动手,也是想…试探。玲珑方才十之八.九被周霖封住穴.道,这才一会儿她便能行动自如,怎能不引起周霖怀疑。

“公主?”玲珑显然未意识到做错了事。

闻声,王□的神色恢复平淡,未瞧她,仅淡漠一语:“去自省,今日本宫自行梳妆即可。”

“自省”即是自罚反省自身过错,玲珑并不意外会受罚,她真正感到难以相信和痛心的是公主在她面前自称“本宫”。这二字承载着尊卑克制与疏离,是她与公主之间的鸿沟。

自打少时得公主信任后,玲珑再未听到公主于她二人独处之时自称“本宫”,如今却是因为周霖,鸿沟再现。她心有悲愤,面上强忍着不发,忘了回应。

“本宫不想说第二次。玲珑,莫生不该存之心思,莫做自以为是之‘好事’。去罢,今日入宫你不必跟随。”

王□此言可谓丝毫不念旧情,亦念不得旧情,若不能就此点醒玲珑,她们往后将再无情谊可言。她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她的棋局,哪怕是亲信,或者姐妹。

“是……”玲珑行礼,低着头离开囍房。直到这时王□才移动目光,望向玲珑背影,悄然暗叹。

另一边,周霖藏在囍房附近的树后,细细感察一番,并未发现可疑之人的气息,少时又见玲珑似哭着跑走,他愈加觉着古怪。

前些日子的怀疑复又浮上心头。

公主,难不成同我一样别有目的?此前种种莫非皆是虚情假意……

磨搓着手中的平安锁,周霖眼神晦暗,胸口有些发闷,胸膛内好不容易温暖些许的心复又变得冰冷无比。

未几,他自嘲一笑,心道:我到底因何相信皇室出良善单纯之人,那样的人即使有帝后虚假的宠爱,也早已被各方势力“撕烂扯碎”。她若真天真,哪里能等到十六才出嫁,怕是早已被某些腌臜手段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