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额前发很长,遮住眼睛,不知难不难受,左右关艟看着颇觉难受。
没功夫去管旁人如何,她心里越来越不安。
这么大动静,程宁怎么毫无反应,她可是大理寺的人啊,不会有怕大理寺的情况才对。
关艟擦去脑门的汗,只能往好处去想,或许程宁尚未起来,毕竟昨晚忙到深更半夜,她肯定累了,是该多睡会儿。
希望如此。
不再多想,关艟急忙奔向她们的小家,并未发现那瘦弱男子看了她一眼。
“怎么?”云峥问。
“没什么。”蒋攸笑笑,收回目光。
两句话的功夫,关艟来到小屋门前,她有些踌躇,又很急切,不知所措几息才稳住心神,伸手轻轻敲了两下门。
门内毫无动静。
关艟咬了咬嘴唇,敲门的力道加重几分,只听“吱呀”一声,门被敲开。她的面色霎时沉得难看。
“哈哈。”关艟扯出一个笑,笑得勉强,她自言自语,“程宁也会粗心啊,竟是忘了挂好门闩……许是太累了吧,一定是。”
她轻轻对屋内说:“程宁,我进来了。”
没人回应。
关艟自顾自推门进去,反身把门关好,她按着门,在门前伫立半晌,转身面上覆笑,故作调笑道:“你怎么也会吓人了?怎么不出声啊。”
依旧没人回应,眼前是一片空荡,没有半个人影。关艟的笑僵在脸上,眼眶泛起热,胸口一缩一缩的,很疼,很涩。
她环视四周,想要把那人找出来,她希望她只是在捉弄人。
可这屋子一览无余。
好在有一个木柜。
关艟向木柜走去,刻意忽略了安放在木桌上的一封信。
从门口到木柜不过几步,她却走得很慢,步子时大时小,自打练习秦虎步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走得这么差劲。
关艟已经不甚在乎。
她止步于木柜前,深深地吐纳,一次,两次,三次,她终于伸出手,指尖在发颤。
咬咬牙,关艟把木柜打开,里面只有她自己放在这儿的衣物,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一下子,滚烫的泪珠断线,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关艟似乎失去了站在这里的力气,于是选择蹲坐;似乎头很沉重,于是埋在腿上;似乎晚秋的清晨有点冷,于是肩膀颤抖不止。
少时,低而沉闷的呜咽在寂静的屋内飘荡,兴许是外面风大,挤进屋来呜呜作响。
约莫要下雨了罢。
*
蒋攸在与关艟分别之后便换回男装。她留下一封信,有些残忍,可她只能不告而别,不然看到某人不舍的模样,她怕自己会心软。
其实她很心硬的,否则怎会忍心欺骗那样单纯赤诚的人呢……
对啊,她怎会不过相处一些时日就对一个人心软呢,又怎会在乎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呢。蒋攸兀自笑一声,忽略心底的几分异样。
抛开杂思,换回男装的蒋攸并未第一时间回到大理寺,而是先去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以前蒋攸在逃难时顺手所救,当时一起躲避人牙子追捕,算是共患难的好友。奈何对方对她产生了旁的心思,蒋攸明确拒绝之后差点与之老死不相往来。
第203页
差的那么一点即是那人很知趣,主动拉开距离,隐藏起那份心思,与蒋攸仅谈买卖,不讲情谊。
那人本事很奇特,他是专门做死替生意的,在买下一些尸体后,给尸体开刀换容,再卖给旁人做假死替身。明面上他则是给死尸修容的入殓师。虽说北秦禁止土葬,但大门大户依旧会买棺材,请入殓师给尸体修容,且会让尸体穿戴整洁,最后送到乌鸦岗连着棺材一并火葬。
蒋攸就是要委托他做一个模样与她七八分像的死替,自然不是为了从关艟眼前彻底消失,她尚且没有那般狠,而是为了之后对付三公而布局,顺便把刺杀兵部尚书的罪名安在死替身上,让关艟彻底安全。
这即是一劳永逸之法,总得给那些疯狗一个刺客对付过去,不然迟早会“陷害”到关艟头上。
“你之前怎么从大理寺消失了?”万暝一边给一具男尸换容一边问,没有看她一眼,似乎对蒋攸不甚在意。
蒋攸喝了口自己沏的茶,说:“碰上了意外,顺手谋划了一些事。”
相当于什么都没说。万暝不是很在意,又道:“最近风向古怪,你小心点,我可不想有一天给你收尸。”
闻言,蒋攸轻笑,回答:“知道了,我会的,你也是。”
“嗯。”万暝应得很轻。
“快些娶妻吧,万暝,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不是你的良人。”蒋攸放下茶盏,起身拍拍不存在的土,打算告辞。
万暝沉默几息,手上的动作随之停下,他扭头看向蒋攸,眼神复杂,启唇一语:“那你呢?”
“我?”蒋攸并未躲避他的目光,轻松道,“我不打算嫁人。”
“没有心悦之人?”
“没有。”蒋攸眼睫微微下垂,又即刻上扬,语气笃定。
见状,万暝哼笑一声,转回头继续做事,且悠悠一言:“以后,别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