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子时的梆子敲过。
冬梅轻手轻脚从主屋退出,压低声音与冬莺道:“老爷与姨娘都睡熟了,此处我守着,你回去补补觉罢!”
冬莺不与她计较她言语里的明争暗斗,倒说做奴婢的守了屋子,好似就?能入主子的眼?一般。
遂只点点头,拂拂裙摆,裙身扫过石阶,往歇息的耳房走去。
稍刻,冬莺梳洗干净,疲惫之色尽显,往榻上?平躺。
冬梅与她同睡一间,今夜想必不会回来,冬莺索性不去管,吹灭了灯烛,不紧不慢阖紧两个眼?。
那厢,冬梅扭一扭丰腴的身子,频频回首往门上?瞧,强压下一丝不甘心,倚着矮榻闭上?眼?。
不知几晌,两道身影翻进院内,互相睇眼?。
片刻,当先往耳房去的那道身影肩上?扛了个人,细了瞧,才晓得?那人被块黑色料子罩着眼?,唇间亦堵了团麻团。
四肢绵软无力垂下,显然已晕厥过去。
另一道身影看守稍刻,见已得?逞,忙四下张望几眼?,轻声跃了出去。
子时末,都督府掌起几盏微弱的灯。
商月楹披着披风,紧紧跟在薛瞻身侧,一张俏脸的神色有些许仓皇。
二人沉默穿过长廊,由薛瞻提灯。
商月楹没忍住压低声音问?:“你就?这样吩咐阿烈他们去绑人,被侯府发现了如何解释?”
熟料薛瞻未答她这个问?题,反停步瞧她一眼?,放柔声音道:“夫人,待会或许会用刑,你若是?怕,我还是?先送你回去歇息?”
“......用刑便用刑!”商月楹撇开脸,固执没挪开步子,仍立在薛瞻身侧,反驳道:“这桩事是?我发现的,我有知情?的权利,再说了,兴许、兴许用不着你那堆刑罚呢,我若有法子能逼她说出来呢!”
拗不过她,薛瞻轻叹一声,又将她肩头披风系紧些,牵了她的手往前走,“那便你我一同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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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莺是?被说话声惊醒的。
混沌思绪方?被拂散开,她顿觉自个双手被反捆在身后?,两个脚腕被麻绳捆得?生疼,悄悄挣扎几番,绳的表面似生了刺,尽数往她脚腕的皮肉里扎。
依稀间听见几声‘她醒了’之类的话。
冬莺神色立时警惕,未再有动作?。
脚步声响罢几声,唇间得?到松快,方?沉了嗓,要问?上?两句,忽听一把清丽声线唤她名字。
冬莺拧紧眉,怔松片刻,忽而一笑,“少夫人,奴婢白日里搭了把手好叫您不往地上?摔,您就?是?这般对奴婢的?”
脑后?打的结被解开,冬莺仍闭着眼?。
再掀眸往前看,只见都督反剪两条胳膊立在不远处。
她身处陌生院落。
白日里见过的侍卫沉着脸侯在一旁.
商月楹则歪了脑袋瞧她,面容不复白日见到的那般乖顺。
冬莺尚还有心思笑,她环顾院落一圈,不紧不慢道:“拖少夫人的福,奴婢竟也有入都督府的一日。”
商月楹举着灯靠近,声音很轻:“冬莺,你应该是?个聪明人,既已到了这里,想必就?该晓得?,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冬莺扇几下眼?,“所以呢?”
“所以,”薛瞻抢先沉声开口:“问?你什么,就?答什么,若有半句假话,你晓得?我的手段。”
元澄呈上?几面薄纸,上?头密密麻麻记载冬莺自入侯府后?的所有动向,商月楹翻动几下,目光在某一处记载上?稍作?停留,而后?,她淡声问?道:“冬莺,你与公爹,是?何关系?”
不待冬莺答话,商月楹复又紧逼她,兀自开口:“莫要说是?主子与奴婢的关系,亦莫要说是?见不得?人的关系,我们既查到了这些......”
她扬扬手中的纸,“便知你有秘密。”
元澄又递来一方?锦盒,商月楹将其打开递与冬莺看,不放过她眼?眉一闪而过的慌色,冷声道:“这些钱,都是?公爹给你的,你若今日好好交代,你尚有命在,你的家人,亦能安好。”
“可你若扯谎敷衍了事,旁人倒也罢了,好好想想你的儿?子。”
此话一出,冬莺骤然抬面,狠盯着商月楹,嗓音沉得?厉害,“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却说商月楹一霎起身,俯视着她,嗤笑一声:“我只不过一试,养在你胞弟膝下的那个孩子,还真是?你的儿?子呀?”
冬莺错愕一瞬,撞进商月楹了然的神色里。
商月楹沉静与她道:“公爹每月给你银票,你藏了一半在城郊,又拿出一半回家给你双亲,若说要孝敬双亲,为何只给一半?”
“偏你胞弟是?个赌鬼。”
“那些银钱,哪怕只给一月,亦能够寻常人家过活许久,可你每月都会出府,每月都不曾忘记要送银钱回家。”
“你胞弟有一妻二子,身上?无一技之长,又好赌,频频出入赌坊,却锦衣玉食,一家人好不快活。”
“若你只是?寻常阿姐,何苦每月送钱由你胞弟糟践?”
“又或说,你若是?想送钱与你双亲,为何不劝诫双亲收起那些银票,不叫你胞弟挥霍干净?”
“思来想去,只余一个答案。”
商月楹屈指弹一弹手中的纸,声音仍飘荡在冬莺耳侧,轻得?厉害,却振聋发聩,“这上?头的记载,是?从侯府抄来的,景佑二十年?,你曾因?家中有事向侯府告假三月,而应允此事的,却是?公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