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吭声,她放轻了步子,匆匆跟了上去。

春桃不晓得她跟个小厮做什么,却也机灵着未吭声,只悄悄放轻了脚步声。

往左拐了百步,商月楹低目窥一眼衣裙颜色,借开得正好的绣球遮掩,稍稍蹲下身子,歪着脑袋往那头瞧。

只见春水行至一处芭蕉叶前,四下张望,而后抵唇轻鸣,发出两短一长的莺啼。

大约半炷香,有道身影匆匆从另一头过来,只露出半截靛蓝褂子。

但见那春水从怀里摸了几张银票,匆匆递与那人,压低声音道:“这是这个月的,你收好,莫叫旁人发现了。”

那人将?银票匆匆扫量,对叠塞进腰间,一开口,是把妙丽清嗓,“晓得了,大爷可有话交代?”

春水:“暂且没有,你莫要打听,每月拿了票子就行,这是封口的票子,也是赏你的票子,可拿稳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要想仔细些!”

那妙丽清嗓嗤嗤一笑,“何故每月都提醒我一回?我晓得的。”

言罢,二人不再交谈,张望片刻,自顾离去。

直至脚步声渐远,商月楹方起身,目光幽幽往空地上瞧,“春桃,你便当作没听见,明白?么?”

春桃惊骇了一双眼,显然是陡然知晓某些隐秘,有些骇然。

大爷身旁的春水,为何要塞银票与旁人?

嘴里还说着什么......封口?

春桃只觉自己无意间跟着商月楹窥见了一个不得了的惊天秘密,虽暂且不晓得这秘密是什么,一颗心却仍打鼓得紧。

半晌,她应声:“......明、明白?。”

商月楹觉着已经触及了些许隐秘,至少一双手?已经摸着边了,不枉她今日来侯府一遭,竟一来便叫她听来个大的。

旋裙往来时的路走,方走几步,她又停下,有个主?意渐渐在心内成型。

她轻声道:“春桃,这侯府的一等?婢女?,都穿的靛蓝褂子,对么?”

春桃忙答道:“是。”

商月楹扯了半边唇畔笑笑。

方才未见那人真面目,有了这衣裳颜色,她倒有主?意能将?这人找出来。

找到这人,想晓得那些银票是做什么的,封的什么口,一切便简单些了。

她回望大房的雕梁画栋,只觉,这侯府,这大房,真是来一回,便叫她耳目新一回。

第36章 第36章 嫂嫂替你们洗洗嘴

日头渐盛, 按说商月楹做贼模样偷摸听罢几?句话?,就该往凉亭去。

她偏又领着春桃四处转转,不叫有些人?起疑, 只觉她将侯府当?成?自个家,逛逛园子,采采花。

穿粉褂子的三等婢女托着银盘往廊下踱步,适逢入夏,各处门槛前又挂起竹帘来。

转悠半晌,商月楹适才?旋裙往凉亭那厢去,“春桃,你讲,小姐我是个怎样的人??”

春桃紧跟她身?后, 因着方才?太过?仓皇紧张的缘故,还咬着半片唇,听得这话?稍稍有些出神。

她下意识答道:“夫人?......小姐怎的突然问起奴婢这个?奴婢与小姐一块长大,自然是晓得小姐脾性的,虽外头都讲小姐和顺,奴婢却晓得,小姐玩心重,也?重情义......”

大约打开话?茬,说罢几?句, 春桃渐渐松了紧绷的唇,歪着脑袋回忆幼时趣事?, 双掌一击,复又笑?一笑?,“讲起这个,奴婢还记着小姐九岁那年替玉屏小姐出头一事?。”

商月楹笑?着嗔她一眼, 侧身?瞧瞧不见尽头的长廊,幼时的记忆益发像根轻飘飘的纱带,勾了她的身?子,将她带进回忆里。

她家隔壁原先住的并非那位体?态丰腴的方婶子,而是与她家情况大抵相同的秀才?之家。

那秀才?姓许,济州人?士,一妻一子,与她家一墙之隔,祖上经商,生意一代代没落,只得些许薄产在手里。

他?家夫人?程氏总爱捉一把锄头在手里,往自家院里锄地,种些时蔬瓜果。

春去秋来,因着爹爹做了官,便总捧一篮子新鲜蔬果送与阿娘。

两家关系尚且相处融洽。

想是世上读书人?亦分三六九等,有人?不费心神,只稍稍读几?卷书,便能一举登顶,入金銮殿,得受天恩;有些人?却苦熬数年,似个傻子,熬穿了心血,熬坏了两个眼。

许秀才?就是那个傻子,五官端正,两个眼窝却深深凹陷,时常坐在树荫下阅书,举一副叆叇在眼前,又没那般俊了。

商月楹犹记着那日她正与柳玉屏在园子里捉蝴蝶,两个圆盘小脸洒尽汗水,她阿娘忽然寻来,朝她招招手,“檀娘,先别玩了,去,领春桃一起,跟着施妈妈去隔壁叔婶那送几?匹料子。”

她已九岁,懂得许多浅显道理,晓得许秀才?夫妻讨好她家是为叫她爹爹通通人?情,随意打点些什么,叫他?科举之路没那么艰辛。

亦晓得,阿娘不会凭白?受人?东西,她家祖上本?就做布匹生意,送几?匹料子,于阿娘而言,就像许秀才?他?媳妇送蔬果一般,用锥子刺牛不痛不痒。

原就是求人?与回礼,阿娘出面?去送倒显太过?正式,退而其次才?叫她去。

她一人?独去没甚么意思,索性寻了柳玉屏一道。

拐了门行至隔壁,方要敲门,听见里头程氏在打儿?子。

施妈妈屏笑?摆手,低叹一声:“许家这小郎君,真是个皮猴儿?,整日使不完的牛劲,也?不知许老爷与夫人?是如何养着的,寻常小郎君若遭了一顿打,宁愿咬碎一口牙也?要忍着不吭声,这小皮猴儿?倒好,恨不能嚷得整条街都都晓得他?遭了打。”

里头的哭喊声粗噶难听至极,商月楹摆了脸,嫌弃撇撇唇,“妈妈,敲门,许临绍就是哭个声,我们敲门,指不定他?阿娘不打了,他?也?不哭了。”

施妈妈拗不过?她,只得轻敲几?下。

待门房小厮拉开一条缝,舒开眼尾的细纹,扬了一把嗓音,喊道:“烦请通传一声,就说我家夫人?送了东西来,叫你家夫人?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