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加多少。”
“也不多,”梁真看着他,笑得深意,“就一千吧。”
“一千?!”这声音是另一个人的,“梁真你抢钱呐。”
“我哪敢啊,”梁真道,“你们不是明天就演出嘛,都有演出了,难道还在意这一千块钱。”
有人已经听出梁真是在故意怂恿了,刚想劝,那人还是硬气,钱包一套出来翻里面的现金,是真打算要梁真唱。
“今天出门赶,”那人已经犹豫了,“还真没带那么多”
“没关系啊,支付宝微信都行,”梁真还真打算掏手机,“二维码扫一下就行。”
“……行,”那人不想刚嘲了梁真没钱还秀跑车,马上自己也落了个打肿脸充胖子,既然都给一千块钱了,他当然要在梁真身上好好出口之前beef的恶气。
“我想想该点首什么,”他故意说得那么轻佻的,“你反正也参加过battle比赛,不如喊首麦吧,什么…一人我独饮醉,唱个这个吧。”
“邵警官!”宋洲压着嗓子吼了一声,这回他真的把邵明音胳膊抱住了,“你真别冲动,别抡啤酒瓶子,你让梁真自己来!”
梁真也看能看到邵明音被那句“喊麦”刺激后的反应,但再次看向那个人,梁真还是一点也不恼。
“也不是不能唱,但这个酒吧的环境不太适合喊麦,”梁真还真答应了,“要不这样,一千块钱呢,光在这儿唱也不划算,你看这样成不成,你钱先给我,回头我给你录首那什么…《一人我饮酒醉》,我放我微博上,标题我都想到了,mc……”梁真敲了敲额头,笑。
“不好意思,你叫mc什么来着?”
那人也笑,但笑得很僵。合着聊了这么久,梁真连他名字都不知道,而且梁真到现在才问,那态度明摆着是不屑知道。
“mc周周啊,”梁真听他不情不愿地自报家门后,恍然大悟的重复了一遍,“那我当时发微博,一定又艾特你又艾特天佑,都是mc嘛,我这首歌就当给你们牵线了,微博正文我一定好好写,讲你怎么热爱喊麦文化,一千块钱听首《一人我独饮醉》。”
“梁真你”那人气了,他能不气嘛,本想羞辱一番梁真,结果反而被梁真拐着弯骂自己低俗。
“我没说错啊,”梁真也不笑了,“你到底还点不点歌,没这钱咱们也不费口舌了,下个点的歌手还在等呢。”
“点,怎么不点!”那人支吾,“我改主意了,不唱一人我独饮醉了。”
“不喊麦也没关系啊,我看你钱包里红的也有三五张,要不你都给我,就当认识一场我给你打个折,你再点首适合这个酒吧环境的歌,我给您唱?”梁真把重音放在您上,但那态度是一点都听不出卑躬屈膝的。
都到这份上了,那人也只能把整百的现金都掏出来拍那舞台地面上,随便说了首流行曲,梁真手特别快,一弯腰就给捞起来了,膝盖都不带弯的,唱完之后他都没等伴奏结束就直接下了台,高云歌一直在那儿等着呢,他走到人面前,将那钱全塞到他手里。
除了唱歌,高云歌其实并不爱说话,钱被塞到手里后他就一直推给梁真,实在推不过后才有些结巴的开口:“我、我不能要。”
“你拿着,”梁真又给推了回去,“我总不能白耽误你这么长时间。”
“我真不能”
“让你拿着就拿着,”梁真这回把钱直接塞他口袋里了,“你就当那**是个更傻点的宋洲,这种人的钱就当是地上捡的。咱们也算老乡,别再推来推去了。”
见高云歌迟疑了,梁真得了空马上就跑下舞台了。他是从后门走的,出了门后他给邵明音发信息,等邵明音出来了,梁真也绕到正门口了。
“怎么了?”梁真抬起手肘戳了戳邵明音的肩,“你脸怎么这么黑。”
邵明音不说话,身子一侧让梁真的碰触落了空,梁真意识到邵明音这次是真的生气了,马上微微驼下背,凑到他眼跟前,怒着嘴做了个鬼脸。
“不好笑!”邵明音捏他的脸,不知怎的,他自己要比梁真憋屈多了。
邵明音道:“这钱我们不挣了,明天别来这儿。”
“怎么就不挣了,合同都签过了,再说就剩几天了。”
“再剩一天也别去。”
“为什么啊,”梁真道,“今天是他们来找茬,概率很小的,以后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梁真要真还想去,邵明音总不能把人关起来,但他也是真的难受。
“我知道你担心我,替我不平,但我不是处理的很好嘛,”梁真道,“他们嘴上一点便宜没得,我还赚了他们三百块钱呢。”
“你知道我当时听到他们说的那么难听,我心里怎么想的嘛,”梁真揽过邵明音的肩,带着人慢悠悠地往车停的方向走,“说实话,我们几个西北的上次聊起来,都觉得那场beef翻篇了,没想到今天遇上,他们还斤斤计较着呢。你说这几个人这么小肚鸡肠,就这魄力,也就只能接接演出了。”
梁真道:“而我以后是会有巡演的,会有音乐节请我去,会有万人演唱会等着我开。”
邵明音脚步一停,稍稍抬头看梁真,那个少年笃定道:“等着吧,他们这辈子的巅峰都未必有我二十岁的时候火。”
梁真还没火,虽然出过的歌反响都不错,但他毕竟没开过巡演,所以尽管歌的质量好,在无法预计livehouse票房号召力的情况下,现在的梁真并不算真正的出名。
但当你看到他脸上洋溢的、浑然天成的张扬和自信,你也会像邵明音一样,相信这个少年的光明未来指日可待。
因为那张扬和自信是骨子里的,是他生来就有的匮乏的亲情确实会让梁真偶尔的幼稚而不自知,但这样的一面梁真只在邵明音面前展露,除了邵明音,没有什么攻击和嘲讽能伤害到物质层面富足了二十年的梁真。
因为梁真知道好日子是什么样的,也知道他轻轻松松就能享有的一切是很多人追逐一生都得不到的,这并没有让梁真滋长出任何恶习,反而是保护了他的少年心性,使得他不知自卑为何物,这种赤诚和真挚并没有随着年岁的增长和与安逸生活的告别而被磨掉一丁点,如果有所改变,那也只是因为梁真在长大。
就像此刻梁真也停了脚步,想想刚才所发生的,也多少有些懊悔。
“我觉得我还是不该拿那笔钱,”梁真是指那三百块钱,“接演出真的挣不了多少钱的,他们又不是什么很有名已经熬出头的rapper,三百块钱对他们来说可能还真挺多的。”
“那是他们……”邵明音想说活该,毕竟他们不先挑事,也不会下不了台的掏出那三百块钱。
但梁真说得也有他的道理,只是他不再站在自己的角度。哪怕是别人找他的麻烦,他也还是会考虑到别人的难处。那并不是邵明音第一次见梁真流露出这种思考方式,却是第一次真切地挖掘到,梁真身上有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宝贵品质。
梁真够骄傲,但梁真从来不傲慢。
“那就算了吧,”邵明音道,是和梁真一起把这件事翻篇了。他们继续往前走,再过个小道就是停车的地方了,见来回没有车辆后他们刚要过去,就听见身后有人叫“梁真”的名字。梁真回头的时候挺没啥期待的,甚至还以为是有人叫了个相似的名字。但等他看到离自己就一米远的一个小姑娘,梁真还是一愣。
“梁真,”那个小姑娘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随后又往前走了一步。她手包的肩带因为这个动作而有些下滑,她就伸手勾了勾。又说了个“你好”后她垂着的双手还是互相揉搓着指腹,看样子很紧张。
梁真一点头,也说:“你好。”
那小姑娘就捂嘴,那样子真的很激动,除非是大浓妆,梁真一般是看不出女孩子有没有化妆的,但等那小姑娘的手放下,梁真还是能看出她有涂口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