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宋洲笑得有那么一丝丝奸诈,“那就是你莎莎啊。”
“你这反应……”梁真本还想循序渐进的,但宋洲显然接受的比他想象的要快,“合着你早看出来了?”
“也没多早,就是我经常琢磨回想你比赛那天晚上的场景,你那邵警官肯定也会有画面嘛。”
“你没事儿老想那天晚上干嘛?”
“我哪儿没事儿了,我有事儿,我还有病,”宋洲捂着自己胸口,看着台上又准备唱的那姑娘,“我就那天晚上遇到他的,一直没追到手。我真的有病,我都知道他是男的了我还心心念念,我现在有心病,相思病。”
这回轮到梁真震惊了,再往舞台上看他留意到歌手的过肩长发虽然遮挡了一部分脖颈,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喉结。那确实是个男的。那姑娘…阿不,那男人开口还是复古嗓,再加上表情并不丰富没有笑,整个人的气质都很清冽,高冷的从一开始就没看过宋洲一眼。
“兄弟,我真的是第一次那么认真追人,我一直要追到手,”宋洲又迷离地陶醉在那复古嗓里了,“我以后天天都来,顺便也支持支持你。对了,他还算你半个老乡呢,是甘肃白银人,你要是在后台遇到他了,帮我说些好话啊。”
于是就这么非常巧合的,宋洲成了这个酒吧的常客,并成为这两个时间档的铁杆歌迷,区别是他点梁真的歌梁真唱就唱呗,他就是把钱当纸在那儿撒,那个高冷美人也从不理宋洲一下。
宋洲苦,宋洲卑微,但宋洲乐在其中。以至于梁真撺掇邵明音有空来酒吧都不是为了听他唱歌,而是一定要看宋洲为爱痴狂的模样。
而邵明音嘴上不说,梁真这么一天天的到十一二点回来,他也不可能不担心。他现在倒不怕梁真觉得憋屈或者啥的,他比较担心遇到难缠的客人点些梁真觉得low的歌,那才是真的伤自尊,梁真这么个脾气暴的人,他怕梁真一冲动会抡啤酒瓶。
邵明音像个小长辈一样为梁真的第一份正式兼职操碎了心,反观梁真,新鲜感虽然渐渐没了,但也还挺乐在其中的。兼职就剩几天的时候邵明音终于有空闲能来趟那个酒吧了,梁真高兴着呢,问他想听什么,他一个小时都假公济私的全给邵明音唱。
邵明音知道那样一个环境是唱不了小众歌的,就也只说了一两首经典老歌,第二天晚上他来酒吧后果不其然就看到在靠近舞台那一桌坐着的宋洲,宋洲一见是邵明音,热情地跟见弟妹似的,招呼着人和自己一起坐还各种请酒。他太殷勤了,邵明音也是懂人情世故的,直觉宋洲是有话要和自己说。等啤酒喝了一瓶了,宋洲面对邵明音,欲言又止的样子也藏不住了。
“邵警官,我记得你在的派出所管区是木山街道吧。”
邵明音点头。
“那、那你觉得那片环境怎么样啊?”
宋洲问的这个问题太大了,邵明音一直也不知道怎么回。木山街道按行政划分其实算是个镇,下面有七个村。温州的农村环境能不好嘛,小洋楼平地起,道路建设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覆盖,良田中间都有条水泥小道,两边种着四季常青的香樟。
但这样的环境说不好也确实能挑出不少毛病。比如在制鞋业密集的木山街道,城镇化和工业化早已让街道的大部分村社没了田园牧歌的模样。
这种改变不是一朝一夕就有的,十几年前的木山街道除了现如今叫得上名的大品牌,更多的是劳动密集型的小厂,老板也不只是本地人五湖四海来温州寻找就业机会的人也有不少翻身做老板租房子自己干,经年累月,做温州鞋的早已不再只是温州人在十年前,一些本地人只需要把自建房租出一部分给外地人做厂房,那笔房租的收入就足够一家人悠哉。在金钱和需求的诱惑下村村户户都在农用地上盖起了违章的厂房或者用于租住的小隔间,那是本该种着绿油油稻谷的良田,但良田五年的收入未必有建成厂房后一年的收租高。
“你是温州人,你应该比我清楚,温州制鞋业转型整顿到现在,杂乱差的小作坊基本都被淘汰了,”邵明音顿了顿,“各个村能拆的违章建筑也都拆了,到现在有些农田上还是一片废墟。”
打过水泥桩的良田已经不再是良田了,那已经是一块废地,谁愿意去清扫废地上破碎的砖块和钢筋呢。如果说08年的金融动荡更多是大厂的危机,那么违章建筑的拆除对温州的小规模鞋厂来说既是重创也是转型,小作坊要么咬咬牙升级进入正规工业园区,要么卷铺盖走人,回老家或者是去周边城市寻求发展,如此经年累月的治理和割舍,温州鞋才在今天逐渐摆脱“假货”“质量差”的负面标签。
“警官我实话和你说,我最近在追个人,说起来你也认识,就那天梁真比赛时提前出门的大长腿。他也外地来的,就住木山街道那一块儿。”宋洲看了看台上的梁真,“他白天在一个工业区的鞋厂上班,晚上会来这儿唱,等真儿唱完就轮到他了。”
宋洲报了个地名,邵明音对那儿还挺熟的,因为每次回家都会开车路过。
“那地儿没什么鞋厂的职工公寓啊,”邵明音想了想,“那里挺偏的,都是些村里老人把自己的房子弄成隔间租出去,因为收租便宜,外地人也不少。”
“啊,”宋洲有点失落的,看那样子是还不知道美人具体住哪儿,邵明音这么一说他更是没了头绪。
“警官要不你也帮我分析分析,”宋洲挺病急乱投医的,“我宋洲活了二十多年玩了二十多年,还头一回碰上这么滴水不进的,”宋洲开始数,“花不要,钱不要,他每天晚上结束的点都是没公交的,他自己骑自行车回去,我说送送他,他也不要。这天气骑自行车多遭罪啊,我就车开后头跟着怕他遇上什么危险。每回开到村里那种小巷子,他七拐八拐人就不见了。”
“感情的事儿……”邵明音又开了一瓶啤酒,“人家对你没感觉,你也强求不来。”他笑,是突然想到什么段子,“我可是听说你们温州人出了名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要娶就娶温州姑娘,要嫁就嫁温州郎,你不是说人外地来的嘛,说不定看的通透,一早就知道你是玩玩的,所以才不搭理你。”
“这次不一样,”宋洲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有点虚的,语气也有些扭捏,“我这次…认真的。”这时候梁真刚好唱完,宋洲机无缝衔接地扬起钞票,大喊:“点一首《爱就一个字》送给高云歌…小姐!”
梁真比了个“OK”的手势,同时扭头往后台处看,意料之中的看到等候着的高云歌翻了个白眼。高云歌朝梁真比了个口型,意思是让他唱吧,宋洲反正人傻钱多,他的钱不赚白不赚。梁真得了允许,也就唱了。歌虽然是点给高云歌的,但梁真显然是唱给邵明音听的,尤其是唱到“我为你翻山越岭,却无心看风景”,两人对视时的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真的胜过了夜晚繁星。宋洲反射弧也长,等梁真都唱完了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花钱给别人制造了机会。
宋洲那叫一个扎心了,两情相悦都是兄弟的,他什么也没有,二十岁出头恰风华正茂的宋洲注定要在高云歌身上栽个大跟头,并在寂寥的夜饮最烈的酒,为兄弟的绝美爱情落下最真挚的泪。
这首歌唱完,梁真的点也差不多要结束了,正要把麦放回去跑下台找邵明音呢,他突然听到舞台另一边传来一声招呼。
“哟,”那人笑得戏谑,“这不是梁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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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问一个rapper什么样的说唱生涯才是圆满的人生,你得到的答案肯定是各式各样的。有人会说要混过underground参加过battle比赛,有人会说在成名前要在酒吧驻过唱夜店当过DJ……但如果让他们只选一个经历,相信大部分都会告诉你没有过beef的rapper不仅说唱生涯不圆满,而且还不real。
这里的beef并不是字面上的牛肉的意思,而是指当两个rapper在你瞧不上我我也看你不爽的情况下出歌互相diss。都是玩说唱的,两个人如果有了矛盾还用得着干架嘛,当然是拿起麦录歌骂啊。
Beef的原因有很多,小到我就是没理由的不喜欢你就是想骂你,大到我不认可你的歌你的为人和价值观,有一方出了diss的歌另一方肯定也会回应,自古公道自在人心,大家把歌传到网上后让圈内的和听众都听听,自然能分出个是非来。
而玩说唱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兄弟是我的homie啊,如果你是一个rapper,你的bro被diss了,你能无动于衷袖手旁观吗,你当然是两肋插刀啊,就算不帮着也出首歌骂回去也要义无反顾站在兄弟这一边。所以两个rapper的beef要是闹大了,往往会上升到两个厂牌甚至是交好朋友的站队。而虽然rapper们之间的beef主题都是骂,但作为说唱文化的一部分,大浪淘沙之下还真的会有一些diss的歌骂出了新花样新flow,并且成为经典。
梁真虽然还年轻,但在这样一个兄弟情网线牵的年代,梁真也曾参加过beef。他倒不是主角,也没专门出过歌,就只是在微博上坚定不移地站在西北的homie这一边,转发评论条条都不拉下。那次beef其实不是西北rapper们挑起来的,而是另一个城市刚成立的厂牌,但应战后,在歌的质量上他们完爆了始作俑者,那场beef后团结的西北帮成了佳话,原本踌躇满志的那个新厂牌反而成了笑话。
而此时此刻,在温州的酒吧里,那个叫出梁真名字的rapper,正好就是当初输的灰头土脸的厂牌旗下的一个。
梁真先是闭麦,这样他们聊了什么远一点的人也就听不到了,只会以为是酒吧的人自己在交涉。他也没下台,就站在台上面无表情的往下看,那人也不矮,但因为有舞台的高度差,所以从一开始气势上就吃亏了。
“这么巧啊,”那人讪讪地笑,“还以为认错人了,还真是梁真啊。”
梁真还是不说话,就这么睥睨地看,像是怎么都记不起这人是谁,或者说,他一直都没把这号人放在心上。那人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跟着他过来的同伴刚好入座在邵明音他们旁边,他们似乎也知道梁真,抬杠一样的附和:“可不是嘛,都不敢认,微博上那个梁真几个月前还晒过超跑呢,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驻唱。”
“怎么,就不允许富二代来体验生活了?说不定是在拍《变形记》,哪儿正藏着摄像头呢。”
“是不是拍《变形记》不知道,就怕是本来就没钱,以前那些照片还是从别人那儿偷的呢……”
也不知道这几个人阴阳怪气一唱一和了多久,梁真听得见,邵明音也听得清清楚楚,摸着啤酒瓶的手一直没松开,正越握越紧时宋洲抓住他手腕了,就差将他整个胳膊抱住,非常未雨绸缪地劝邵明音“别冲动”。
“诶,我看刚才是有人能点歌的,”那人也坐下了,从钱包里大大方方地掏出张一百块钱放桌上,“五十块钱就能听梁真给哥唱,还真划算,哥给你一百,点一首,不用找了。”
“不好意思,”梁真语气冷淡,“我的时间结束了。”
“那还真挺遗憾的,不能听梁真唱了,”那人其实已经过了嘴瘾了,也没打算继续,“要不要哥送你张票啊,明天在温州有场演出呢,哥带你开开眼。”
“票就不用了,”梁真嘴角稍稍扬着,“但您要是真想听我唱,也不是不可以。”
“哦,是嘛。”那人回应,是被那声在“您”叫飘了。
“但是吧,”梁真装得面露难色,“但是我再唱就影响到后面演出的人了,您实在要听我唱,得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