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沉那剑眉挑着,本想施展技能再羞辱邓黎昕一番,后来似乎想到什么,招呼邓黎昕过来。邓黎昕心说这是不是要接触到什么机密了,立刻巴巴凑过去,就听楚沉这货来了句:“他俩真是高中谈恋爱的?”

邓黎昕表情僵硬了一下:“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跟柏哥也不是打小熟起来的,他也不是高调的人,搞对象这种事我肯定不知情嘛,”他回忆了一下:“不过我去年才在上海第一次见到高桐,当时确实有点怪怪的,好像柏哥不太……”

他说到这里止住话头,几秒后下了一个结论:“我觉得按照柏哥他们处了六年的说法,他俩应该算是多年异国恋加破镜重圆。”

楚沉当然知道邓黎昕前面那句没说完的话里有点东西,他咂摸了一口烟,轻飘飘来了句:“他俩不像是在一起六年的。”

“啊?”

“你见过哪个在一起六年的情侣走路还拽衣角亦步亦趋的?”楚沉反问:“你看他俩那眼神都不对,姓柏的还成,那个……叫高桐的,像是旧社会给地主交了卖身契的小媳妇一样,干嘛都往地主那看一眼,如履薄冰得气都不敢喘一下,别是柏修文强抢民男给人搞怕了,弄个协议婚姻!”

“人家性格是这样的嘛,再说柏哥那条件还用得着抢吗,哪点都挑不出错,要啥啥都有,”邓黎昕不以为然,“我反倒是觉得柏哥这样的就得配个温柔一点儿、崇拜他一点儿的,我看他俩待着就感觉很安静。高桐多好调戏啊,柏哥也是真的喜欢他。”

这么说着,他又想起方才高桐腰身的触感,还忍不住搓了把手心,心想怪不得柏修文食髓知味。高干这圈子里大家知根知底,他身边同志或者双插头也不少,为了爽男的女的有时候也没啥区别,只可惜他一钢铁直男,对且仅对女人娇软的胸脯和屁股感兴趣。

“当然,人家家务事我也没兴趣,其实主要还是柏老幺这人……”

邓黎昕闻言眼冒精光,“有柏哥八卦?”

楚沉随口道:“就当年五一八大案那事。”

“五一八……”邓黎昕努力检索有关这个日期的事件,过了会儿耸了耸肩:“那个抢劫绑架案?柏哥不是好好回来了吗,也没出什么事。”

“你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楚沉略有惊讶,他沉思片刻,“这事我不多说,你也知道当时被绑架的有两人,另一个是某厅级干部家的小儿子,撕票了。这事儿当年惊动公安部,后来他们在山林里找到这小子时,他快脱水昏迷了,醒来之后上面专门派医师去做心理疏导,毕竟当年他也就十四五岁吧,怕他创伤应激,顺便看看能不能协助警方还原案情,然后你猜怎么着?”

邓黎昕下意识问了句‘怎么了’。

楚沉吐了口烟。尼古丁催生的烟雾被彩灯拨出细碎的迷幻光影,邓黎昕看见他双眼微眯,那一瞬间他仿佛捕捉到对方眼底凌厉而冰冷的神色,然而下一刻对方就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悠悠道:“之前公安一资深谈判专家正好和柏家有点关系,去做的认知疗法工作。最后给的报告上,心理学精神检测各项指标确实符合创伤应激障碍的特征,都是有倾向但不严重这案子因为涉及一些保密信息,再加上查到一半上面来了命令转手,我当时也才二十出头,拿不到太多信息,只知道报告最后有一段非常模棱两可的陈述,说是柏修文的创伤行为有些……”楚沉点了点烟灰,似乎在思量措辞:“表演性质。”

“当时命案现场因为起火被严重破坏,器官、人体组织和肢体都碎一地被烧得差不多了,堪堪拼凑出来三具尸体,只能通过骨骼辨认出哪个是那小孩,哪个是劫犯。后来法医尸检,在那个形似青少年骨骼的指甲里检测到了柏修文的DNA。这事不好解释,就被瞒下来了,也是上面吩咐转手的原因之一。”楚沉的笑容有些阴恻恻的:“你想想出于什么情况,受害者甲缝里会有他的DNA?同时又是为什么现场会有劫匪尸体并起火?为什么只有他能安然无损的逃出来?”

邓黎昕听懵了,不可置信地大张嘴巴,甚至到手里烟灰燃尽,火星扑到手上都浑然不觉。

楚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闷笑一声,邓黎昕正听得冷汗涔涔,忽见对方整个人仰了过去,随即爆发出哈哈大笑,楚沉一边拍着大腿一边乐:“操,邓黎昕你这二货你还真信了啊哈哈哈!那时候柏老幺才他妈十四岁,就一小屁孩能知道啥哈哈……”

也是巧,这时候柏修文刚打完电话,推门回到包厢,发现想见的人不在,眉头不经意皱了一皱,直接问道:“高桐出去找卫生间了?”

邓黎昕艰难地转脖子回头。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啊…对……是的…”

柏修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看了眼手机,似乎在算时间,随后问了句:“去了有多久了?”

邓黎昕磕巴了一下:“呃……大概七八分钟了?”

柏修文没说什么,正要推门出去,却听楚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这一层弯弯绕绕,估计是路没找对或者是实在不舒服耽搁了时间,就这么巴掌大一地方,上个厕所人也不能跑了,柏大少,你说是不是?”

柏修文听出他话里有话,只不置可否道:“这里鱼龙混杂,我真怕他跑了。”说罢直接推门走了,邓黎昕赶忙站起来:“哎柏哥我也过去!”

这个三合一的娱乐场所占地本身就极广,KTV往上的每一层中间都是开阔的大理石休息大厅,四方串着同色装潢的通道,拐角又能分出个好几个叉来,卫生间也修了四个。柏修文先到了最近的那一个,发现门口摆着个‘维修中’的标识,邓黎昕一看松一口气:“应该是最近的这个坏了,所以高桐跑对角那边那个去了吧!”

柏修文垂眸扫了眼那标识,缓缓点头,说道:“你去大厅对面的卫生间看一下,我去对角那边,找到了直接打我电话。”

邓黎昕一句‘好嘞’出口,就直接反方向去横穿大厅,然而走几步路他面色就古怪起来柏修文那语气简直像抓捕犯人一般,他心里不由想起楚沉刚说的那句‘强抢民男’,整个人都拧巴住了。

这么一顿他前面来了人都没看见,还是经理在他前面打了个招呼:“邓总?…邓老板?您这是要干嘛去?”

邓黎昕这才一晃神:“去找我朋友,他……上厕所去了没回来。”

经理表情也怪怪的,兴许心里正纳闷人又不会掉厕所里,这有什么好找的,但她还是维持了良好的职业素养,微笑道:“那需要我帮忙吗?如果是邓总您那包房的话,那边是有两个厕所的,来这边的可能性比较小。”

邓黎昕:“确实,但是有一个不是正维修呢嘛!我说你们这么大一KTV能不能选在白天人少的时候维修,省得人想上厕所没地方去。”

经理有点尴尬:“这个…包间内其实都有卫生间的,”她突然有些犹疑道:“不对啊,我刚刚从你们门口过去,还看到我们营销经理进了你们附近那一间卫生间,这边没有报修啊?”

邓黎昕闻言皱了下眉头,回头一看,柏修文正从对角那侧出来,显然一无所获。

两人离得有点远,他直接拨了电话过去,那边很快接通:“黎昕。”

邓黎昕把经理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就听那边停顿了一下,随后电话突然被挂断柏修文直奔离他们最近的那一个卫生间走去!

“哎小李,你去让人把这间儿的钥匙拿来!”邓黎昕虽然不清楚状况,但很快机灵吩咐道,经理一愣,点点头发了条微信。

.

隔壁有个包房门没关紧,远远就看见烟雾缭绕在,邓黎昕经过的时候瞟了一眼,里头男男女女勾肩搭背,简直群魔乱舞,酒精味窜出老远,音响里《挪威的森林》震耳欲聋。

柏修文见他们过来,简短道:“钥匙?”

经理:“让人去拿了,马上就到。”

柏修文点点头,面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然而下一刻他倏地皱眉,眼睑微颤,转头看向了卫生间紧闭的门!

其实在那时说柏修文听到的是任意一种声音都是合理的走廊分明还回荡着那包间传出来的鬼哭狼嚎,不少社会人士在到处走动,毕竟这里是北京最大的声色场之一,走动声、暧昧调情声、打火的响儿、咒骂和啼哭声不绝于耳,可柏修文就是从这些纷杂的声音里捕捉到了不一样的、独属于高桐的声音。是求救。

那究竟是物理上的声响,还是说什么诡异的心灵感应,没人说得清。

邓黎昕只见柏修文伸出手去,随后扣响了那扇门。他的声音和往常并无二致,问道:“有人么?”

没有人回应,邓黎昕正想劝他等会儿,然而下一刻他不由瞪大了眼睛那一刹那用电光石火来形容都嫌迟缓,只见对方迅速向后退两步,随后狠狠单出一腿砸到门上,紧接着‘砰’地一声巨响,那门轰然向后倒塌,引起硝烟粉尘一片!

柏修文直接把门踹开了!

邓黎昕和经理一同震惊到无以复加,双目瞪得溜直,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就见柏修文把衣服和电话扔了过来,语气淡淡地叫他报警叫救护车。邓黎昕一瞟里面,刚打眼儿望着一白花花长腿,紧接着那四分五裂的门就又被对方抬起来随便一关,几乎是下一秒他就听到一声凄惨至极的吼声!他这才回过神来:“快打120!”

经理:“那那那,警察呢?!”

邓黎昕苦笑一声,转头看见楚沉把包间房门关上,闲庭信步走了过来:“没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