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那次医院里的事宁染并没有告诉厉骋,还是阿文多了个心眼,发觉她回去的路上状态不对,所以之后又重新调了医院的监控,这才发现了宁致韦的出现。

阿文把这事告诉厉骋的时候,同样也给他压了个人过来,一个……宁老三以前用过的司机。

宁致韦还没上位前就已经把他老子气到中风,成功把宁老三踢出了局,等他在宁家坐稳位置,更是接二连三送走了他那些碍手碍脚的叔伯长辈,自那之后便很少再有人提及宁老三。

也是,作为宁老三外头一直不被承认的私生子,曾经的不待见,曾经的鄙夷不屑,大概宁致韦比谁都想搞死他那便宜老子。

要说宁老三,这人抱负很大,也确实有点本事,想来宁瑞之的死估计还有他的一份力,不过这人也有个男人的通病,太风流,眼见着已经六十好几,外头还养了好几个二十来岁的情人。

只是树倒猢狲散,没势之后那些情人也各自奔前程去了,而阿文送来的这个王波,以前是宁老三配给他某个小情人的司机。依照宁致韦和宁老三恨不得弄死对方的僵持关系,按理说他应该不会用他老子留下来的人,但这个王波却成了例外。

“没有没有!各位大哥!我是真什么都不知道!您看我这样的,哪能知道什么啊?我就是个打工的,帮开开车,看看别墅而已。”

“就,就西郊那边的别墅啊。”

宁家确实在西郊有个楼盘,不过宁瑞之向来对房地产这块不感兴趣,负责的一直是他底下的几个兄弟。

这王波送来前已经被阿文收拾了几天,基本也交代了一些事,他所说的西郊别墅,是宁老三以前金屋藏娇的地方,来来回回不知道换了几波人了。

这套说辞王波在这几天里反反复复说了许多回,基本都能倒背如流了,但他是第一次见到厉骋,从阿文还有一众手下的表情中不难判断,眼前这个看着并不好惹的男人应该是这伙人的头头,王波挺机灵的,起码知道怎么看人下菜碟,别墅的事既然已经说了,那肯定就躲不过,但他又不能全说,真要都说了,估计他连个全尸都别想有。

王波自作聪明地觉得自己真话混着假话的说辞能把别墅的事情简而化之,他确实也是这么做的,把宁老三大大小小的情人都交代了个遍,什么艳模,网红,小明星,甚至把那些女人一周去几次美容院的事都交代地一清二楚。

厉骋并未打断他,好整以暇地瞧着,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瞧的王波心里直犯怵,他大概还想继续忽悠,不过在厉骋的审视中,不由使劲咽了口唾沫,讨好地笑了又笑:“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宁致韦也去过?”

眼前的人仍旧靠着椅背,下颔微仰,不经意间又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在他那些废话里,厉骋只是问了这么一句,但却是致命的一击。

王波愣住了,是他压根还没想好关于宁致韦的说辞,但显然厉骋并没有要给他思考的时间,不过几秒,身后那些五大三粗的手下一下子便把他踹倒在地,踩在背上的那一脚几乎要让王波断气,这是赤裸裸的警告。

“我说!我说!我说……”背上的力道稍稍松了些,却还是死死抵着,王波接连喘了好几口,“宁先生也,也去过,女人而已,儿子老子用一个的也不是没有。”

王波摸不准厉骋是不是要挖宁致韦的脏料,所以才把他弄来这里,不过别墅里的事不就那些,但他说完,厉骋却半点反应没有,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这种事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三爷他女人多,去西郊别墅一个月也就几次,所以他们会,会换着玩。”

“他们?”厉骋突然打断他,“都有谁?”

“四爷,七爷,还有,还有一些老板,宁先生偶尔来,不过宁小姐基本都跟着,他也不好……”

“宁小姐……宁染?”突然出现宁染的名字是厉骋万万没有想到的,他神色终于有了波动,确认的语气里仿佛淬了冰,“她去那里做什么?”

“这我真不知道了……”背上的力道再次加重,将王波贴在地面的脸挤压的几乎变了形,他死命用手指抠着地面,声嘶力竭地向厉骋证明,“真的真的!我发誓!咳咳咳,咳咳,他们每次只是,只是在房间里谈事,只,只有一次,宁小姐一个人来的。”

“什么时候?”

“九月、九月头吧。”王波其实也不确定,那晚下着雨,灯也没开,他至始至终看到的只是个女人的身影,但那时候三爷已经中风,别墅里的女人基本都送走了,知道别墅还会去的女人除了宁小姐还会有谁?

厉骋突然又想起了那次的拍卖会,宁致韦当时看着宁染,眼里并没有惊讶,仿佛他从不怀疑宁染还活着的这个事实,他那时似乎只是在确认,他怀里的人到底是不是宁染。

但为什么?宁瑞之葬礼上宁染和家里长辈那般水火不容的关系厉骋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而宁致韦现在的一切,完全是踩着宁染才有的,宁染活着对他而言就是个威胁,可这次在医院里,他为什么没有动手?

“宁先生偶尔来,不过宁小姐基本都跟着……”

“他们每次,只是在房间里谈事……”

厉骋目光微沉,脑海中霎时间闪过了各种猜测,王波的说辞,宁致韦的手下留情,仿佛都在向他印证一件事,宁染和宁致韦的关系并不简单,不像是势不两立的夺权者,倒像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又或者……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旧情。

屋里一片安静,这种莫名的安静叫王波的身体都冻住了,一股森冷的寒意从心底缓缓弥漫上来,叫他越发的瑟瑟不安,王波回想着自己刚才的回话,应该没什么错处,毕竟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那场命案的痕迹早就处理干净了,况且这批人应该也不是冲着那件事来的。

但大概是心中有鬼,王波忍不住偷瞄了厉骋一眼,后者还是刚才的那副姿态,淬满森寒的眼神似乎就在等他,王波猝不及防,猛地被厉骋的目光蛰了一下,下意识想要移开目光,却发觉自己抖的压根动都动不了,冷汗也随着鬓角流了下来。

然而就是这一眼,厉骋在这样思绪混乱的时候竟然又想起了他和宁染下的那盘棋,她那时候的诡变路数,她那时候的志在必得……不对!

九月,九月……九月头应该是宁润之刚下葬没多久,宁家西郊的别墅离宁瑞之的墓园并不远,两者来回的必经之路就是那条环山公路……这些,会不会都太巧了些?

0027 我其实挺好哄的……

一月末连着几天都在下雪,本就体质不算好的宁染在接连几天的降温里不小心染上了感冒。

数九寒天里的这场感冒来的突然,虽然家里有周姐在,但或许是厉骋在外出差身边没人看着,每每吃药的时候宁染总是敷衍了事,这么一来二去,拖得这场感冒也是越发的严重。

不过好在厉骋回来当天宁染的高烧终于降了下来,只是他们的冷战好像还没结束,碍于面子和骄傲,宁染并不想厉骋知道自己生病的事,而周姐看她精神不错,也害怕厉骋会责怪,便也没有提这茬。

临近年关,应着厉母的要求,午饭过后厉骋带着宁染回了趟老宅。

一路上车厢内的气氛实在安静的过分,凝固的空气中充斥着满满的尴尬和沉默,厉骋几次三番用余光去打量宁染,小心翼翼的,不敢让自己满溢的思念流露太多。

他已经记不清他们有多久没说话了,没见面的这段时间,他总是在后悔自己那天的冲动,好几次打电话回家,旁敲侧击地想从周姐那知道她的情况,但周姐的回答总是千篇一律,她在书房,她在看书,她在……总之,就是没有关于他的。

前方红灯亮起,男人缓缓踩下刹车,忍不住的,又瞥了眼副驾上的人,厉骋有心想要缓和之前的矛盾,他想和好,很想很想,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放松,借着这个等待的间隙,厉骋故作自然地侧过头,问宁染:“冷不冷?”说罢又用手背碰了下她的手指。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气还没消,还是……单纯厌恶他的碰触,厉骋刚一碰上宁染就收回了手,对于他的问话她只是摇了摇头。

至始至终宁染都没看过厉骋一眼,无声的表达流露着敷衍,朝外侧身的姿势同样也透着浓浓的排斥,厉骋的心仿佛被狠狠一刺,就连呼吸都是痛的。这场冷战的博弈中,从他开始想念、心软的那一瞬起,厉骋就全军覆没了,不过那又怎么样,她压根就不稀罕。

很快绿灯亮起,车后传来了催促的鸣笛,厉骋转过头,眉间隐忍,眼底紧紧压着某种即将要爆发的情感,但即便如此,车子再次启动时,他还是把车内的温度又调高了些,刚才碰过去的时候,她的手有些冷。

车又继续开了一段路,宁染在车厢内冰点一样的气氛中缓缓将手抵住了小腹。

早上吞的消炎和感冒药应该是起了作用,虽然把高烧降了下来,但她实在胡乱吞了太多粒药片,整个胃这会儿好似拧着一样,疼的厉害,意识也渐渐开始昏沉。

宁染几次吞咽口水才堪堪压住了喉间泛酸的恶心,可无济于事,身体里的疼痛一波推着一波,无休止地在四肢百骸里蔓延,但这些怪不了谁,是她的自作自受。

她并没有想到这场小小的感冒会一发不可收拾,宁染承认最初是有些赌气的成分,但厉骋的突然回来,又让她开始心慌了。医院那次她抓伤了脖颈,他那句“作死”的话和当时铁青的脸色,宁染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她并不希望这场意外的感冒叫厉骋对她误会,然后,再突然消失好几天。

习惯一个人之后,好像真的会变得奇怪,不见面的日子里,两人相处的细枝末节,为数不多的几次对话,就连那个午后,阳光下的拥抱和吻,总是不断在眼前浮现,她的生活明明单调而又无聊,可他的身影却到处都是……这些,都在提醒着宁染,她在想念的事实,那样的想念就像烟瘾,尝过了就不会忘,即便想戒,也会卷土重来。

她被复杂而又矛盾的那些情绪逼近了不见天日的死胡同里,一时找不到宣泄的口子,而这场突然来的感冒成了宁染理所当然发泄的途径,但她似乎用错了方法,这种作践身体的愚蠢法子,不过是在伤人伤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