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别说了,咱们好好理一理,既做了待宰的羊,少不得要硬着头,顶她两下。”

美绣也斗志昂扬,咬牙切齿道:“对,山匪都不怕,还怕她们几个妇人?大不了,搬起石头砸破她的头!”

渐渐成长的她,虽然仍有些冒失,但要紧的关头,确实比韦鸿腾那样的软脚虾更可靠。

莒绣笑着拉她重新坐好,指着纸上名单一一细写,把知道的,都写了下来。

府里如今住着的男丁有好些个,未婚的少男少女做了什么失格的事,虽然德行有亏,也是能拿婚事遮掩的。这样的少年慕艾,不至于用上“秽乱不堪”这等要命的词,那不伦事意指很清晰。

莒绣将已婚的男子写在一列,一个个看过去。

老太爷起身都艰难,做不到。大老爷是个龌龊的,但人早跑没了影,这事不像说的他。二老爷是个摆设,没那个胆。三老爷几年没回府,扯不上。四老爷为人方正,又是那样的处境,绝无可能。

那就只有少爷这一辈。

冬儿盛赞过的大少爷,面相正气,眼神收敛,不大像个见色起意的。

二少爷……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不仅色迷心窍,还是个没有伦常规矩的。那天他误会她是二奶奶亲戚,也敢出言调戏,因此,他是很有可能的。

三少爷总是无声无息,不清楚底细,也有可能。

四少爷是个一条筋的,不会。

莒绣又将已婚的妇人写成一列,笔尖落到最后一个名,再移不开。

“姐姐,你怎么了?”

莒绣惊醒,问她:“你觉着郡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美绣皱眉回想了一下,摇头道:“不太清楚,她又瞧不起咱们,一回也没……啊,不对,也就她回来那天远远见了一次。看起来不是个聪慧的啊,那么多表妹,怎么带个贼婆在身边?还有啊,寿王府的婆子们好像都瞧不起她似的,姐姐你记得这事吗?”

莒绣点头,左手在方才写下的男子名单上划来划去,最后落定在二和三上。

三少爷那些不同寻常的待遇,会是因为这段见不得人的奸情吗?

不太像,倘若是那样,都打到脸上来了,老太太难道还要供着他不成?

既三少爷不成,那二少爷是不是也……

莒绣闭上眼,仔细回想第一次见郡主那天的情景。

那是她们第一次见到郡主和大少爷,也是第一次见二少爷。她们来了许多天,只听说二少爷出门游学去了,游学还是游玩不重要,只是……凑巧同天回?

莒绣睁开眼,仍有疑问,倘若真是这两位,那这样见不得人的事,难道不会特地错开点回府,免招人怀疑?

除非……有恃无恐!

只是二少爷那样的浪荡蠢货,除了副好皮囊,一无是处。而郡主不说龙血凤髓,也称得上金枝玉叶。她的夫君生得清新俊逸,比二少爷看着要好到哪去了,她何必丢了珍珠去捡鱼目?

好像处处不通,但莒绣就是移不开眼。

二奶奶那天的失态,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美绣突然道:“是不是大老爷做的混账事?都说他挨了几回打,怕就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莒绣摇头道:“既然打都挨了,那就不是新闻。何况他离家好些天了,怎么会就近说起这个。”

“也对。”美绣叹了口气,沮丧道,“那二夫人呢,她这人,看着好像浑身都有病似的,见谁都不顺眼,见谁都要挑刺。说不得是心虚呢!”

莒绣又摇了头,二夫人嘴上脸上都不饶人,却没见她有过任何异常举动,不过是个坏在明面上的尖酸妇人而已。

“等等,你记不记得和我说过,大夫人和二夫人是死仇?”

美绣点头,因连带想起那段不光彩,有些不太自在地道:“那人说的,应当是真。你也看见了,二夫人事事都要和她对着来,哪怕招了老太太的嫌。只是那都是陈年旧事,他也不知道当初是为的什么,只幼时听人说是为生孩子的事,照这样来看,那得有二三十年了。他还说老太太一味偏帮大房,二老爷是个任人拿捏的,就二夫人最不服气。只是老太太大权在握,她只能小打小闹给人添添堵。”

添堵?

莒绣多么希望这事发生在学堂还开课的时候,那样她就可以跑去说给他听,让他帮着琢磨琢磨,横竖他总是那样耐心地帮她排忧解难。

“姐姐,那是别人家的事,你哭什么呢?”

莒绣垂头,连眨了几眼,把泪收了回去,勉强笑笑,解释道:“有些想家了。”

美绣也泄了气,捂着脸道:“我也想回去呀,我爹太没用了,两个妇人都斗不过。”

她越想越气,跺着脚埋怨:“臭爹,还不来接我们!”

莒绣知道她尽了力,忙道:“总有法子的,你……倘若只你一人脱了身,能否替我照看我娘一眼?”

“姐姐放心,要走我们一块走,要留我们一块留。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什么也不怕。”美绣早就不是那个骄滴滴一身毛病的小孩了,拉着她就要起誓。

莒绣笑道:“我信你,我是说万一。倘若你先回去了,劳你帮我照看她三分。”

“姐姐放心,你的娘就是我的娘,我一定把伯娘当亲娘一样看待。”

“多谢。”

莒绣想了想,又道:“那件事,只怕是冲着我来的,她们怕了你的脾气,便逮了我这个软柿子捏。”

美绣一脸内疚,这把莒绣给逗笑了,道:“又不是你要害我,何苦如此?你放心,我会处处小心为上的。”

美绣可怜兮兮道:“姐姐,我信你。只是你不知道,全是我害了你。在家时,我娘说不让你来,是我……是我怕一个人太没意思,闹着要带上你,这才……”

莒绣又笑了,道:“哪里就是你的缘故了?咱们家的好祖母,自有算计,不是个听人安排的。再者,也是我自己想来,在家做活太苦太累了。前一冬,我的手冻烂了几回,是我自己贪图安逸,想过几天清静日子。只是不知道外头也不见得都是甜的。”

她深深地叹了一气,美绣闹不明白她是在感慨外边的凶险,还是家里的艰辛,只呆呆地看着她。

莒绣垂头,敛好失意,抬头又是那个稳稳当当的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