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脸都白了,叹道:“是我放纵了她们,都废了位份吧。”

楚王气乐了,挥退了众人。

等殿内无人时,他笑道:“你不就是怕她们揭穿你老底呗,笑话,你那些破事,还以为我不知?褚焕,你这人,也太有意思了。你说你当这皇帝,又有什么劲!喜欢的女人不敢宠,不喜欢的,就因为是老东西钦点,非要明里暗里纵容,还天天画雁赏雁装样子,雁都让你给羞死了。房家那女人心狠手辣,明着废黜有理有据。你偏下不去手,她帮你除了,你就觉着欠了她,又怕了她。”

皇帝怯怯地看着弟弟,明知辩解不过,仍喃喃道:“她小产……多次,我总是愧对她的。”

楚王摇头道:“那是老天有眼,要不然呐,哼!你是皇帝,行事总要讲个是非曲折,轻重缓急吧?”

皇帝眼含热泪,愧道:“焐弟,我最亏欠你,也最羡慕你果决。父皇和先生们的教导,框住了我。你说得对,我为做他们眼里的仁君,连个人样都没活出来。你说得对,我太虚伪……遇事犹豫不决,生生拖坏了。”

楚王转过身,不去看他这副样子。他余怒难消,没好气道:“你好好想想吧,往后,我可不会这样日夜兼程,赶回来救什么驾了。我有的是银子,八辈子也花不完,谁来当这皇帝,有什么要紧的?我和家家天南海北,自在逍遥,乐得丢了烂摊子不用管。”

皇帝哀求道:“都是我的错,焐弟,我糊涂,不会看人。你替我挑挑,这个家业,总要有个人来挑大梁,传承下去。”

楚王嫌弃道:“家业家业,传承个屁,斗大的国,不齐心协力壮大,一个个斗得乌鸡眼似的。如今,连弹丸之地的蛮子,都敢跳到跟前耀武扬威。我看呐,要不了多久,就要亡国咯!”

这二十年,说是游历,实则是他带着家小,到处替这糊涂虫补窟窿!他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要生在这样的人家!

皇帝知道他心里有气,由着他发泄完了,再眼巴巴地看着他。

??87

楚王瞪够了,抬手一拍,大殿的门开了。他朝床上看过去,皇帝了然地闭眼。

殿外先涌进来的是寿王和寿王妃,两人疾奔进来,一齐跪下。

寿王痛心连唤:“父皇,父皇!”

寿王妃哀哀戚戚劝道:“王爷,不如把那喜事说与皇上听,冲一冲。”

寿王果然在床前大喊:“父皇,父皇,儿臣要有后了。曾氏有了身孕,父皇,您一直盼着的孙子,就要来了!”

他一面喊一面抹泪,很是卖力。

可惜皇帝喜不起来,一丝动静也无。

寿王扭头,站起身,质问楚王:“六皇叔,你为何在此?怪不得这几日御前不许人靠近,原来是你!哼,父皇总是纵着你,你但凡还有一点良心,就该记着自己的身份。”

寿王妃也看过来。

楚王嗤笑了一声,看向殿门。

这一回,来的有四位。

蕙妃娘娘一马当先,拖着“病体”飞奔,扑到床上,梨花带雨,柔声轻唤:“皇上,皇上……”

随她进来的,是三皇子和四皇子,还有一个眉眼清冷的桑毓琇。

楚王被这几人嚎得脑瓜子疼,喝道:“他们几个呢?”

四皇子扭头,怒目圆瞪,斥道:“父皇还在呢,你要造反,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脸?”

楚王才撸袖子,他就畏缩着往三皇兄左侧退去。

这种孬货,打起来都没意思!

楚王嗤了一声,对殿外伺候的人道:“去把老二、老六、老七都找来!”

蕙妃娘娘直起腰,缓缓转身,红着眼眶控诉:“楚王殿下,皇上从来宠你如至宝,亲生的儿女都要避让。你如何忍心……”

楚王最厌恶的就是这类人,毫不遮掩地撇嘴喝道:“滚!”

蕙妃委委屈屈,掩面而泣,四皇子攥着拳头上前劝慰,三皇子也不忿地扭头瞪他。

寿王站直了身子,指着他,愤恨地“你你你”。

楚王撩起袍子,施施然坐下,从袖中摸出一枚短刃,无聊地抛接着。

御前不见兵刃,但皇上二十年前就特许了他。且他向来行事无章法,胡作非为无人管。便是杖打长辈,皇上也要纵着,一句重话不敢说。如今疯起来,杀个把皇子妃子,也不是不可能。因此,那几位虽恨得咬牙,也忌惮着不敢上前。

蕙妃朝老三使了个眼色,三皇子起身,往门口去。

楚王只看一眼,并未阻拦。

三皇子出去不过半刻,又脸色难看地跑了回来,重新跪好。

过不得多久,六皇子和七皇子垂着头,匆匆进来,默不作声地跪在龙榻前垂泪。

二皇子来得最迟,宫里留值的几位大人都比他早到。褚敦脚下迟缓,面色有些泛白,进门无话,先朝皇帝跪拜一个,再起身朝皇叔恭敬行礼。

他没哀嚎父皇,也不指责皇叔,做完这些,便安静地退到一角。

楚王却没放过他,抬眼看向他,冷声指责:“你兄嫂在此,还有……那位,你学的那些规矩呢?”

众人腹诽:你也有讲规矩的时候?

但此刻,个个巴不得他指老二的错,因此,并无人出声表“大度”。

褚敦眼里有愤慨,并不往他说的那些人身上瞧,也不屈服,只咬着牙站定,当自己不存在似的。

寿王多看了他一眼,又扭头,跪在了榻前首要的位置。

寿王妃则警惕地不时瞧一眼侧身坐在龙榻上的蕙妃。

楚王又哼了一声,自顾自玩短刃。他将它甩出去,短刃扎进了墙里,小黄门殷勤地小跑过去,将它拔了,再躬身捧回来送还。

楚王觉出些乐子,瞧准了屋里几样物件,一件一件地轮番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