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人放心。”周靖没有多讲，转而说：“连续降雨，到处潮湿，方大人也要注意防疫。这样的情况，万一发生疫情，局面恐不可控制。”

“是，下官明白，这一点下官早已料想，都已安排妥当，只是……”方文为难的苦笑。

“方大人有何事为难？”周靖问。

“王爷，实不相瞒。正阳县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基本上除了县城及周边地势略高点儿的几个村庄外，其他地方都淹没在洪水之中。下官将百姓安置在县内大小寺庙，空地中搭起长棚，虽简陋，好歹有安身之所。下官早考虑到大灾之后易发疫情，因此命人在县中所有水井内投放了白矾、雄黄等清洁水源。此外，对于死于大水中的百姓及牲畜，全部打捞掩埋，并在尸体上撒放石灰铺盖。这些都容易，难在、百姓们聚集于县中，太密集，条件太简陋，粮食又供应不上……防疫所需的药材，诸如苍术、白芷、大黄、雄黄、降真香、柴胡之类，竟然成了稀缺药材，价格昂贵，下官实在是无能为力。如今县中百姓都是使用原始办法，烧草木灰，熏艾草，然而渐渐艾草也难寻了。”

周靖明白，正如商家囤积米粮，囤积药材是相同的道理。

他蓦地想起来，李耀除了经营米粮，也经营药材，于是问道：“方大人，李家的药材生意规模如何？”

方文似乎懂得他的意思，垂眼道：“李家并非玉州城中药材大家，但……如今玉州城中，当属他家药铺有最多的防疫药材。”

周靖敛眉沉思。

要杜绝发生疫情，必须有大量药材间隔不断的使用，经由米粮之事，李耀绝对不会再乖乖合作。若从其他地方采购，天气路况都不乐观，一来一去费时费力，怕也来不及。李耀肯定会吃准这一点，迫使朝廷高价购买他的药材。

良久，他忽然想起皇上赐下的“便宜行事”圣旨。

末了，他说道：“方大人尽管放心，药材之事本王会尽快解决，粮食也会很快到达。方大人要安稳民心，相信朝廷。”

“是！下官谨记。”

“王爷……”从山坡下急匆匆的奔来一人，正是知府高杰：“下官来迟，望乞王爷恕罪……”

不待他说完周靖就挥手：“高大人免礼，本王不过随便看看。”说完上马离去。

看着转眼间就消失于眼前的一行人，高杰有些难于反应。而后，转身质问方文：“方大人，王爷说了什么吗？”

方文拱手见礼，回道：“王爷不过问了洪水的事，其他没说什么。”

高杰冷哼，警告道：“希望方大人够聪敏，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

方文默然。

周靖回到别苑，即刻找来许瑞明。

玉州天气阴霾，而金城则是艳阳高照。

即将八月，上官紫嫣收到了奉州迟来的生辰礼物。送信的王家下人说，因暴雨太急，山体滑坡阻隔了道路，因此在路上耽搁了很久。

王若曦的来信中大为感动的道谢，说送去的枣泥糕味道很美，害她舍不得一次吃光，天天忍着，结果做梦都是枣泥糕。还一再恳请，到她生日的时候，希望嫣儿送她两大盒宫廷糕点，她一定感激涕零。

上官紫嫣一面看信一面笑。

春俏捧着礼盒，笑嘻嘻的说：“小姐，每次你看到若曦小姐的信就笑成这样，信里到底说了什么有趣的事啊？”

嫣儿笑而不语，命她将盒子拿到房里去。

信的后面，王若曦讲到了玉州。奉州与玉州相邻，因此王若曦对玉州的情况多少了解，信中说玉州灾难很难控制，难民大量涌入奉州。又提到即便是奉州都开始家家争购防疫药材，以免玉州迸发疫情，药价暴涨。她的爹爹是奉州知府，为防止难民携带疫病，已申令全州，阻止玉州难民进城。

现在周靖应该到了玉州，也不知赈灾是否顺利。

99．暴雨

日暮时分，周靖回到别苑。

虽是一身疲惫，然而经过一天在外查看，发现玉州之前所做的赈灾根本是敷衍了事，并暴露出许多隐患弊端。简单的沐浴之后，下人们摆上晚饭。因在外面查看时所见都是难民，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所携带的干粮全都散给了孩子。

用过晚饭，周靖负手站在窗前眺望漆黑的夜色。忽一阵冷风吹来，院中花草树木全都随风狂摆，窗页也被吹的啪啪作响。显然，这是要下雨了，没有想到许瑞明猜测丝毫不差。

一条闪电猛然划过，瞬间照亮了漆黑的夜空，紧接着响起滚滚闷雷，滂沱大雨如洪水般降落。

谨望着汹涌的雨势，周靖心中万分焦灼，且不说玉州如何，那批救灾的粮食恐怕要耽搁在路上了。

“王爷。”这时黄海撑着伞从院外进来，同样满眼焦急：“王爷，这突然下起暴雨，那条河道才挖了一半，正阳县城怕是保不住了。唉，如此一来，相邻的映月县肯定也是同样遭遇。如果暴雨连下数日，江河再度泛滥，那么定南、定北两个县也将一半淹入大水中。”

周靖何尝不知呢。

秀沉思片刻，问道：“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

黄海忙从袖中取出一本折子，呈递上去：“这是玉州所有官员的名姓，下官侧面探查过，多数是知府高杰的依附者，少数人洁身自好，却也不敢发生异声。据说，高杰与朝中高官有密切关系，为官玩弄职权，百姓敢怒不敢言。这次灾情发生后，他与商家勾结，牟图私利，正是因此逼得一部分难民落草为寇。”

“可有实据？”周靖问出关键。

“这……”黄海言语迟疑：“下官尚需时间。”

“嗯，这件事交由你办，务必抓紧，切记不要打草惊蛇。”周靖倒不急着处置高杰，他身为钦差，有皇帝圣旨，有权处置一切与赈灾有关的事宜。然而，这毕竟是玉州，若对方明着配合，暗中使绊，会使赈灾万分艰难。

目前，他急需朝廷粮食及赈灾款，也急需钦差卫队的到来。

不待多时，许瑞明求见。

为避人耳目，许瑞明来时绕了不少路，见礼之后，说：“王爷吩咐的事，草民现已查清。如今城中有防疫药材的商铺不过三家，其中李家药材铺的数量占了十之七八，价格奇高。临近玉州的几座城镇，草民也派人探查过，这类药材基本被买空。”

周靖听后别无他绪，毕竟这种情况他已料到。

许瑞明忽然轻笑：“王爷，草民还知道一个消息，李家囤积的药材并不在铺内，而是存放在一座隐蔽的院落。除此外，若王爷同意，草民愿意帮王爷不费一兵一文得到这些药材。”

“哦？”周靖眼睛一亮，饶有兴味的盯着他。

许瑞明并不直接言讲，而是问：“王爷，玉州山林内的山匪本是难民，是被官府所逼，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呢？”

周靖听出几分意思，沉声反问道：“哦？玉州境内有山匪吗？本王为何不知情？”

许瑞明一愣，随之明白他的意思，忙起身笑道：“草民也是道听途说，想必是误起流言。请王爷给草民三天时间，定将防疫所需药材送给王爷！”

“好！本王静候佳音。若有需求，只管开口。”周靖大致猜出了他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