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紫嫣仰头看向夜空，月色皎洁，静谧如水。今晚的目的已完成，估摸着时间，她打算告辞回家。

然而在她开口的前一刻，周靖突然说：“要不要去看看荷花？”

“呃？”她一时没明白。

周靖将眼光转向别处，淡淡说道：“听熠说，你在净月庵很喜欢划船，喜欢看荷花。现在七月盛夏，正是荷花最好的时候，离这里不远就有荷塘，今晚月色很好，也很适合赏荷。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就当做谢你的回礼。”

这番话令她无法拒绝。

在他的引领下，花了一刻钟来到荷塘。两岸柳枝轻摆，湖面荷叶连连，荷花如同圣洁的仙女绽放于绿波之中。这一处十分安静，远处有座石桥，有行人穿行于上，依稀能听见街市的热闹。

她欣赏着眼前的景致，多少有些陶醉。

“想划船吗？”他突然问。

闻言，她茫然的四下搜寻：“哪里有船？”

“前面。”周靖往前一指，领她走到漆黑浓密的一处，果然有只小船停泊。

“靖哥哥，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船？”上官紫嫣很惊讶，满是新鲜的上了船，想尝试一下久违了的月下泛舟。

周靖跟着上船，拿起竹篙熟练的撑船，在她再读惊讶的目光中说：“偶尔我会来这里，不想被人打扰，最好自己撑船。”一面说着，不忘嘱咐她：“你坐稳，小船不比画舫，当心掉在水里。”

上官紫嫣仰起头看他，久久的凝视，就似在重新认识。

周靖被她注视的不自在，于是也直直的望住她。

果然，这招很有笑，她尴尬的笑着闪开眼。

随之小船划入荷塘深处，冲破层层荷叶，惊的青蛙接连“噗通”的跳入水中。他停下竹篙，立身在荷叶丛中，想到白天周熠的话，便顺手将身边的一朵粉荷摘下，递给她。

上官紫嫣接了，闻着荷花的清新香气嘟囔的感叹：“小时候看到荷花，觉得好美，特别羡慕观世音菩萨，可以坐在莲花里，我就幻想坐在荷花上面。为此，我还问我哥，哪里有像观音的莲台那样大的荷花。哪晓得，事情被你们知道了，个个笑的前仰后翻，一连几年都当笑话拿出来说。”

看着她忿忿不平的娇嗔模样，周靖也回想起往事。

那时，她四岁，正是天真无邪又好奇强盛的年纪。别看平时乖巧柔顺，却不想那么胆大，午后一个人偷偷的跑到池塘边，险些丢了小命。后来问她，她说想划着荷叶去摘荷花，让人又叹又笑。

大约这一点，她已经忘记了，那时说的话，她都不记得了。

船身突然轻晃，不知何时她站了起来，正试图摘下一臂之远的荷花。

“嫣儿，快坐下！”他忙冷声轻喝。

“我只是……”嫣儿被他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想解释，可一接触到他的眼神，话音便不由自主的消失。她乖乖的坐下来，双手捧着荷花，悄悄的抬眼望他，无辜又可怜。

周靖轻叹口气，又觉得好笑：“你别动，我来摘。”

他轻划着船，一朵一朵为她摘下荷花，直至她双臂无法抱拢，主动喊停。这时，坐在船上的她已是被荷花包围，辛苦的维持着动作，舍不得丢掉任何一朵。

忙里偷闲，嫣儿抬头望着他笑，满眼感恩：“靖哥哥，谢谢你，我现在感觉就像坐在荷花里，有点飘飘欲仙。”

周靖忍不住也微微一笑。她此时笑的有些傻，却很可爱，就像当年……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说着他将船划回岸边。

上官紫嫣抱着满怀的荷花根本无法起身，又担心荷花会掉在水里，只好用满眼期希望着他求助：“靖哥哥……”

“给我吧。”周靖帮她分担了一大半。

上岸后，她抱着荷花走着、看着，又会蓦然傻笑，她想到很小的时候那段可笑又荒唐的梦想。或许是今晚的赏荷感觉太美，她恍惚中觉得这种场景似曾相识，费力的想了半天，总似真似假，如梦似幻。

周靖见她频频锁眉，问道：“怎么了？”

她皱着眉笑说道：“靖哥哥，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有时候所做的事就像曾经发生过一样。我想，可能我以前做梦梦到过这样的事，只是不记得了。”

“什么事？”周靖望着她。

“……就是被很多荷花围着……记不清了。”她困惑的摇头，最终放弃那种捉摸不清的混乱记忆。

周靖笑笑，不知是否她的错觉，他此刻的神情显得很温柔：“或许以后会想起来。”

94．难民

翌日，黎明的安静之中，街道上隐约响起车队马蹄行进之声。这是前往玉州的钦差卫队，并护送着百万赈灾款。

玉州与金城，一南一北，相距甚远，即使卫队日夜兼程，也要半个月才能赶到。

出了城门，官道宽阔平坦，车队行进很快。按照商议好的计划，周靖与一位大人带领十人的御前侍卫队快马兼程先赶往玉州详细了解灾情及玉州采取的措施，交割赈灾各项事宜并主持赈灾的前序工作。周桓与另一位大人带领钦差卫队，负责护送赈灾银款，紧随其后。

没有银车的拖累，周靖八天后便到达了玉州下属县城。

一进入玉州地界，放眼望去庄田尽毁，到处都是大水肆意后的痕迹。道路坑坑洼洼，不是积水便是淤泥，还有动物或鱼虾的尸体，腐烂发臭。路两旁间或一段就能看到流离失所的难民，携老搀幼，满面凄苦无助。

大灾之后，极易发生疫情。

“大人，救救我们吧！大人！”因御前侍卫穿戴明显的宫廷标致，忽有难民猜测出来，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围拢在路旁不住磕头哀求。

“停车！”

周靖从车上下来，环视眼前聚拢的难民，约有百人。看他们行走的方向，似乎是离开玉州城，他觉得事情蹊跷。他并不急着问话，而是命侍卫们将随行携带的所有吃食全数取出，优先分散给老人和孩子。

这些人连道谢都没有，抓着东西就狼吞虎咽。

“王爷，他们似乎是几天没吃过东西了，看来玉州的情形很不好啊。”随行的监察使高海望着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百姓，忧郁的感叹。

周靖走到一对祖孙跟前，蹲下身：“老人家，你们这是要去哪里？为什么不到城里去？”

老人一面看着五岁的小孙子吃东西，一面摇头叹气：“谁知道上哪儿啊，哪里能活命就去哪儿，这玉州城是活不下去了。”说着老人将他仔细的打量一番，又看向他身后的一身官服的高海，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噗通一声跪下，并让自己的小孙子也紧跟着磕头：“你们一定是朝廷派来的大官，救救我们玉州百姓吧！这大洪过后，地没了，房子也没了，儿子媳妇儿都被大水冲走了，剩下这么个小孙子，却连口吃的也没有，可怎么活啊！大人啊，你快救救我们吧！”